但見皎潔的月光柔和如水,穿過空隙,安靜的流淌到谷娘廟裏,将地面映照得霜雪一樣白,令人遐想。
若是每晚的月光都有這般明亮,匡衡大概也不必爲了夜讀而鑿壁偷光,直接借月對書就可以。
剛剛還未無法到外面去的聶小倩隻覺得喜從天降,伸出手去接那月光。
月光落在幾近透明的指尖上,随即起了氤氲,朦胧中仿佛有霧氣在升華。
繞指柔!
聶小倩感覺就像是有一股柔和在指間纏繞,便走到了月光底下,擡頭望天。
蒼穹之下繁星隐迹,隻有明月鋪滿乾坤。
聶小倩如今是鬼,沒有影子,而且一心所想的是借月煉形,自然沒有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潇灑慨歎。
她微仰着頭,閉着眼睛,感受着太陰之氣的流動,開始修煉。
《太陰煉形法》早已熟練于心,一切都按着法訣的步驟進行着,但這一次仿佛是打開了一道閘門,一瞬間,從天而降的太陰之氣有如決堤的潮水,洶湧而至。
是的,不是之前修煉時所感覺到的絲絲縷縷,而是有如流水,沒一會,整個就被浸泡在了太陰之氣當中。
對此,聶小倩是既驚又喜,随即收斂心神,全心全意運功。
直到月下中天,月光斜照,功行圓滿的聶小倩才緩緩睜開眼睛,看着雙手,修長的纖纖十指,似乎凝實了一些。
不是很明顯,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得到其中的細微變化。按這種速度,假以時日,她應該不用很久就能凝煉出真正的形體來。
不過聶小倩在心滿意足之餘,又有些疑惑。
因爲這一次汲取到的太陰之氣實在是太多了,事半功倍都不足以形容的修煉效率,現在隻一個晚上的功夫,竟是比得上以前努力整整一個月。
她想不明白,一樣的月光,爲什麽她卻感覺到今晚的太陰之氣特别的豐富,汲取的速度特别快?
究竟是因爲我現在太弱了,久旱逢甘霖,還是因爲我的鬼身被雷劈過,徹底煉去了在蘭若寺沾染的負面之氣,發生了屬性上的變化,能更加有效的汲取太陰之氣?
爲此,聶小倩想了大半天的時間也沒有想明白。
就如她當初糾結于鬼是不是一種能量體這個問題,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當然,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她相信這是一個否極泰來的,極好的變化。
聶小倩托夢小平安買筆墨紙硯,這事沒讓她等太久,隻是隔了兩天,第四天中午還沒到,平安就提着籃子到了廟裏。
“聶姐姐,我來了。”
平安進得廟裏來,先是拜了三拜,才将籃子擱在香案上,掀開籃子上的蓋布。
顯然籃子裏不僅僅隻是一副筆墨紙硯來,還有其它事物,例如香燭和茶水。
自打平安進來就看在眼裏的聶小倩,見他自顧自的忙着,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就在旁邊盯着看的模樣,便知道自己的身形雖然凝實了一些,但還不足以讓平安看到。
片刻之後,廟就被打掃了一遍,然後香燭點上,清茶斟上,筆墨紙硯被整齊的擺放在香案前。
有香火定魂,聶小倩感覺好多了。
她如今雖然在白日裏也可以現身,但還是會感到不舒服,而且不能曝露在太陽底下。
平安對着神像恭敬的說道:“聶姐姐,筆、墨、紙和硯平安都已經帶來了,不知道姐姐還有什麽吩咐?”
說完他等了一會兒,就像是在等聶小倩的回應似的。
聶小倩倒的确是回應了,隻不過這個回應他看不見。
平安看不見聶小倩的回應,想起上次做夢時裏聽到的最後幾個字“不是夢”,又想到嘀咕道:“莫非隻有在夢裏聶姐姐才會與我說話?”
聶小倩聽到平安的嘀咕,不由在心裏贊道,真是個機靈的孩子。
平安走到廟門口,對着外面叫了一句:“阿黃,别走遠了。”
然後他回來,坐在門檻上,靠着門沿打起瞌睡來。
平安正處于正是最渴睡的年齡段,而且最近兩天睡得都不是太好,所以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俗話說心有所思,便就所夢。
聶小倩很順利進入平安的夢境,并且很容易就完成了她的交待。
平安從夢中醒來,待在那裏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是想起夢裏的事情。
“聶姐姐,既然你吩咐下來,那平安就在這裏寫信好了。”
說着他就用香案上自己帶來的筆墨紙硯,按夢裏聶小倩所述一一寫在紙上。
寫好了信,他在廟裏坐到傍晚漫天落霞時分才牽了阿黃悠悠回家去。
信終于是要送出去了,聶小倩心裏是想早日得到回音的。但她更清楚,這古代落後的郵政系統,她可不認爲今天寫信出去,明天就能收到回信。
何況稻香村地屬千燈縣,不在郭北縣地界内,雖然與郭北縣隻是隔了幾座山頭,但不可能會有即時反饋。
就在聶小倩以爲自己要等上十天半個月,乃至更久,卻在第二天将近傍晚時分,平安一個人上了山來。
正當她在驚訝的猜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平安有些迫不及待的說話了:“姐姐,今日平安本是按你的吩咐準備把信寄出去的,但平安到城裏看到了你所說的郭北縣王家一家人的通緝榜。平安還沒有把信寄出去,因爲姐姐可能會擔心,所以平安特意來告知姐姐。”
王家的通緝榜,這是怎麽回事?無緣無故的,王家一家怎麽成了通緝犯,連通緝令都發到隔壁的縣城裏來了,平安不會是看錯了吧?
萬萬沒有料到會這時收到這種消息,聶小倩震驚非常。
仿佛是在解答聶小倩的疑問,平安接着解釋道:“王家一家被通緝的罪名是勾結邪教妖人,窩藏朝廷欽犯,不過王家已經舉家潛逃,并無一人被緝拿在案,姐姐不用太擔心。”
聽到這裏,聶小倩一下子明白過來,王家一家被通緝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