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是正氣山莊的大師兄,三豪俠中的鐵掌豪俠李松仁。
隻是剛進林子,衆俠客就感覺有烏雲罩頂,若有若無的,似乎有眼睛在暗中觊觎。
再看林子陰森森的,不時有簌簌風聲吹過,仿佛鬼嚎,令人悚然而驚。
“大師兄,這林子怕是有古怪。”
“小人如鬼,鬼如小人。哼,即便有鬼,也隻敢陰祟作怪。我等正氣山莊中人,一身浩然正氣在身,萬邪不侵,隻管跟我走。”
在李松仁的帶領下,正氣山莊的俠客們追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撲進了黑風林深處。
正當周遭一片暗影幢幢,他們以爲追丢了的時候,轉過密林,忽見前方火光熠熠。
李松仁停下腳步,手一揮,衆俠客點頭散開。
一時之間,隻聽得袍袂獵風之聲在林梢中回蕩。
李松仁看師弟們埋伏好了,他躍上樹梢,腳尖連點,到了火光所能照及的邊緣處。
他功聚雙目,擡眼看去,頓時看見前方煙水處立着一個亭子。
亭子雪紗随風而舞,亭中燈火通明,一名女子正襟危坐,羊脂白玉也似的纖指撥弄綠绮,琴音铮铮,空靈中似有無限悲涼哀意。
聶小倩看着站在橋廊另一端的指下亡和弦中滅,停下了《鎮命歌》的彈奏,說:“你們不應該來。”
指下亡和弦中滅對視一眼。
“但我們已經來了。”指下亡答道。
“正氣山莊的鐵掌李松仁李大俠也已在左側。”弦中滅補充道。
正藏在密林中觀看形勢的李松仁聞言哈哈哈大笑三聲,從樹上旋身飛落,半點灰塵也沒有驚起。
“不愧是鐵掌豪俠,鐵掌功夫已經練到了腿上。”指下亡喝彩道。
李松仁聞言暗道,這易水樓的兩大魔頭有幾分見識,竟然看得出來我的鐵腿水上漂功成圓滿,一身鐵功大成。
不過他是正氣山莊大俠,與易水樓的殺手向來是正邪不兩立,所以他對指下亡的稱贊并不假以辭色:“指下亡,弦中滅,你們濫殺無辜,犯下血案無數,還敢四處招搖,待我将盧正道拿下,少不得要請二位走一趟正氣山莊。”
“豪俠果然時時不忘俠義本份,佩服,佩服。”指下亡笑道。
“可惜天下第一神捕燕赤霞敵不過貪官污吏,已經退出江湖。”弦中滅惋惜道。
“你們以爲燕捕頭退出江湖就沒人能緝拿你們歸案,可以趁機興風作浪?”李松仁沉聲說道。
指下亡和弦中滅異口同聲答道:“正是。”
李松仁卻不以爲然,說了一句:“莊主已然南下。”
“傅莊主來了,這倒是有點小麻煩。”指下亡說。
“傅莊主怕不是爲我兄弟二人而來。”弦中滅補充。
李松仁一時語塞,因爲莊主确實是另有要事南下,并不是爲了追捕易水樓殺手。
倒是聶小倩聽這幾人說起燕赤霞,微微一愣,她沒想過會在此時此地聽到燕赤霞的消息,隻是不知道燕赤霞會不會提前來到蘭若寺。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天南地北各路江湖人物,朝廷人馬彙聚郭北縣,郭北縣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甯靜,甚至就連蘭若寺,妖鬼也是心思浮動,想要造孽。
燕赤霞要歸隐,可能不會選擇這裏。
卻說指下亡和弦中滅兩人三言兩語就将李松仁反駁得啞口無言。
李松仁想要動手,可他帶過來的那些師弟武功不高,要與易水樓的殺手打起來,還是稍嫌勢單力薄了一些。
李松仁想打,但打不過,指下亡和弦中滅隻爲追殺盧正道,不想節外生枝。
如此一時半會,自是打不起來。
指下亡回頭,見聶小倩待在矮幾前,神遊天外的模樣,眼神頓時變得陰鸷了起來,冷聲問道:“盧正道躲哪裏去了,姑娘用琴音引我們來,究竟有何用意?”
“燕長天他們此時大概已經安全了。”聶小倩瞟了橋頭幾人一眼,答道。
“盧正道要是逃走了,不知姑娘如何自處?姑娘姿色天成,賣去金鱗的銷金窟會是一個好價錢,大概也能抵得上盧正道的人頭的賞金。”弦中滅陰森森說道。
弦中滅威脅之意,溢于言表。
後面的李松仁聽了不由大怒,大聲斥道:“豈有此理,朗朗乾坤,當着正氣山莊的面,居然敢打強擄良家女子的主意。姑娘莫慌,有老夫在此,這兩大魔頭動不了你。”
“都說豪俠道貌岸然,好口出大言,古人誠不欺我。”指下亡悠悠說道,“鐵掌豪俠,嘿,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險。李松仁,别以爲我兄弟二人不知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不就是想要将這位姑娘騙去,屆時威逼利誘,打聽盧正道的下落,百般打算,還不是你一人說了是。”
李松仁一聽,頓時好像被戳穿了心底的陰謀惱羞成怒一般,擡掌就要上前去與弦中滅分個高下。
然而他還沒動手,突然聽見一陣清脆得來帶有幾分詭異迷惑的鈴铛聲響起,随即一陣好像毒蛇吐信的咝咝聲傳來。
“遭,中了埋伏。”
李松仁想到什麽,大鳥投林似的,往密林中沖去。
還沒等沖進林中,看見林間有無數黑影如蟒如蛇,在昏暗中簌簌遊走,四下蜿蜒掩出,眨眼間就仿佛潮水般湧到了過來。
憑着魔琴音刃,向來擅長以不變應萬變的指下亡和弦中滅沒有動,他們隻是陳琴以待,不過當他們看清楚那些奔蛇走虺的黑影竟然是千萬道粗如兒臂的怪異藤蘿,驚出了一脊冷汗。
眼見怪藤藤葉郁郁蔥蔥,密密層層地交相雜錯,無風自晃時,發出一陣陣仿佛嬰童嬉笑之聲,透着無邊的森森鬼氣。
“這是什麽?”
“抓住那女子。”
兩人省起剛剛鈴铛聲響,怪藤出現,分明是亭中彈琴的女子召喚而來,就想要去抓住問個究竟。
可他們一回頭,卻看見亭子空空如也,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彈琴的女子已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黑風林外,一個肩負着黑黝黝的木匣子,雙眼賊溜賊溜的少年,望着黑風林,沉吟不定:“這林子妖氣好大,妖霧好重,我這是進,還是不進?”
進去吧,以這林子吹出來那森寒刺骨的妖風之恐怖,怕是立即會被妖魔鬼怪害了。不進,密探職責所在,有玩忽職守之嫌。
“唉,女怕嫁錯郎,男怕選錯行。早知道當初就應該上天山,進純陽宮當道士,也好過當隐元會密探,每時每刻都有性命之憂。”
捕風想着,揉揉胸口,上次被那王家老八不分青紅皂白用大力金剛掌打的那一掌,現在都還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