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叫曹玉軒和君浩然的小人,竟然如此陰狠毒辣,一想就是一出滅門計。
若是自己沒有因着一分小心在意,聽到了他們的陰謀詭計,若是讓他們成功了,王家豈不是要步上李家的後塵,滿門被滅?
接下來聶小倩唯恐聽漏了他們說的每一個字,直到兩人議定毒計離開,她才匆匆往王家大宅院那邊趕去。
她此時已經顧不得城裏百戶千家的門神大陣對自己的傷害了,隻想将消息盡快告知王瓊英。
“王家老八?”
當聶小倩急急趕往王家大宅院,剛離開望湖樓沒多久,還沒進入門神大陣的範圍,就看見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馬上青布長衫男子,赫然就是王瓊英的哥哥王麟。
眼看王麟快馬加鞭即将到來,她連忙在一個拐彎處落下地面,現了身形。
卻說王瓊英在轎夫的看護下安全回到王家,驚怒交加的王麟在王瓊英的祈求下二話不說,拿了武器騎馬趕往望湖樓。王家有大批護院刀客、四大高手相護,即便有賊寇攻打,也能暫保無憂。
他快馬加鞭,隻希望能及時趕到望湖樓,将那個冰光雪豔一般的女子救下。
馬蹄踏飛泥水,拐彎,一個白衣如雪冷麗端莊的女子迎入王麟眼瞳。
“是她!”
王麟手按馬身,從馬上飛掠而下,眨眼間到了聶小倩面前,急切間連禮儀也忘記了,抓住聶小倩的雙臂就問:“你沒事吧?”
聶小倩剛剛沒注意讓王麟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螓首微搖:“我沒事。”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王麟的手上,意欲掙脫。
王麟的視線随着聶小倩的目光而動,方才醒悟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孟浪之舉,觸電般收回雙手,腳下一點,後退到三尺開外,躬身作揖,歉意的說道:“王麟失禮,萬望聶大家莫怪。不過聶大家,你雙臂發寒,是不是中了什麽陰寒的掌力?”
陰魂哪有不冷的,聶小倩說:“修煉的功法使然,王公子不必在意。隻是,我此來有一要事告知你們王家。”
“我王家?”王麟心思細密,聽出了聶小倩話中的細節,意識到聶小倩所說之事必定非同小可,暗吸一口氣,整個人謹慎了起來。
當下,聶小倩就在這街頭巷尾,荒無人迹之處,将自己在望湖樓所見所聞一一細說了一遍。
王麟聽得怒火中燒,差點沒咬碎鋼牙,捏斷拳骨。
俗話說,機密之事,需防六耳。
聶小倩與王麟說話所在的不遠,一棵大樹的樹梢上,枝葉濃密處,不知何時藏了一個肩負着黑黝黝的木匣子的少年。
少年眼睛賊圓賊亮,他左手拿着一塊絹布,右手拿了一支兔毫,在舌頭上舔舔,然後借着明亮的月光在絹布上奮筆馳書。
“聶小倩,女,青華縣人氏,衆稱聶大家,貌極美,富文才,工詩詞,善小說,通武藝……”
本來他還想着發揚個人風格,在貌極美這一點上多加幾個形容詞的,例如,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一朵在靜谧的雪夜中悄然綻放的寒梅,又像是看到了一株于風霜中遺世而獨立的玉蘭。
明明像寒冰碎玉般冷泉清泓,卻又奪人心魄,似乎隻是驚鴻一瞥,整個天地就都要成爲陪襯。
可上線已然多次批評他上交的武林名人秘錄和江湖要聞中囊括太多個人的主觀臆測,薪金被扣事小,降級就未免難堪,因爲再降就成了掃地的小厮了。而且此時此刻似乎也不允許他再寫什麽其美若菡萏垂露、煙潤杏蕊,似飛燕舞風、貴妃帶醉。
因爲他好像被發現了!
“誰?”
一聲厲喝響起,緊接着地面上飛來一掌,如蛟龍升天。
“等等,别打,最後兩個字,我就寫完了……哎呦……”
少年沒想到王麟迅猛如火,說打就打,聲音剛落,掌勁就已經迎面撲來,連收筆的時間都沒有。
咔,掌力到處,樹枝紛紛摧折,樹葉有如飛針漫天灑刺,少年更是整個人被掌風吹飛,倒跌回去打着旋兒往地面直落。
“好雄渾霸道的掌力,不愧是大力金剛掌。少林禅武宗門下弟子,果然一個個武功都高得好沒天理。看這王家老八,年紀不過與我相仿,一掌卻差點把我給打得掉了褲子。”
少年臨危不懼,嘴上調侃,在落地前把絹布和兔毫往腰間一揣,雙臂張開,背後匣子突的彈出兩翼。
“羽化乘風去,逍遙天地間。”
少年高呼唱吟,駕着匣子兩翼,順風滑翔開去。
“想跑?”
王麟見黑影漸升漸高,随時禦風逃脫,他從馬背上取下弓箭,搭箭張弓。
利箭如芒,弓張似月。
崩的一聲響,飛箭長虹貫月一般,朝黑影投射而去。
“啊!”
少年聽聞背後尖嘯之聲響徹耳邊,回頭看時,一道令人窒息的厲芒已經殺至,他下意識往肩上一按。
兩翼急收,嗖的,厲芒劃破頭皮,帶出幾點血珠,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内。
“好險!”
少年摸着被犁出一道淺溝的腦袋,連道好運氣,不過沒等多久,就化爲驚呼,因爲背後兩翼收回,沒有了禦風依憑,頓時手足無措的往地面直墜。
所幸他危急關頭想起自己的匣子好像沒被射破,再按肩上機括,終于在即将流星墜地般撞地的千鈞一發之際把雙翼撐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慶幸,王麟已經有如疾風驟雨般殺到,迎面就是一掌。
大力金剛掌掌力剛勁如山,雖隻一掌,卻掌勢卻籠罩四方,猛惡難當,令少年頭皮發麻,面如苦瓜。他心念電閃時,背後雙翼無風自動,帶着他往後疾退,總算沒有被打了個正中。
可到底被掌風掠過,喉頭一甜,噗的,一口鮮血迎風噴吐,胸前衣衫碎紅點點。
王麟見把少年打傷,雙手背負,長身而立,冷冷的盯着,他隻想知道少年的身份來曆和目的。
少年見狀苦笑道:“隐者,不,應該是善隐者,藏身于九天之上,遁迹于九地之下,沒想到竟然被你識破了我的行蹤。我心在江湖之外,無奈身在江湖之中,江湖規矩也是懂的,偷聽挨上一掌無話可說。但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何必苦苦相逼。”
“你是什麽人,暗中窺探有何目的?”
“哪裏有新鮮事,哪裏就有我大隐元會,哪裏有紛争,哪裏就有我大隐元會,哪裏有新秀崛起,哪裏就有我大隐元會。”
“原來是隐元會中人。”
“鄭重敬告,我隻不過是十二地支亥字部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小密探。密探,顧名思義,隻是暗中秘密窺探,是不負責出賣消息的,你就算纏我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少年見王麟不爲所動,知道今日若是不吐露一點兒什麽是難以脫身了,眼珠子急轉,很快就想起了一個人。
“咳,你想知道什麽,去玄武街,龜鶴橋附近找一個叫餘半仙的,就是那個有事無事先胡言亂語把你吓一跳,身上帶着一把破二胡,喜歡拉一些令人好端端就傷春悲秋起來的曲子的老瞎子。”
說完,他趁王麟微愣之間飛快按動右肩綁帶上機括,背後又彈出兩翼,一共四翼,帶着他仿佛火箭升空,直沖九霄。
王麟看着少年影子越升越高,在清輝之下變成一個黑點,心下清楚一時之間是追不着這個自稱隐元會密探的少年了。
“好險,幸虧隐元十二部風火山林,四大秘訣中的輕功疾如風,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練得已經有了三分火候,不然豈不是要被抓住了。據聞這大戶地主人家出來的纨绔子弟,與戲文裏演的鎮關西一般,冷酷無情,漠視生命,視勞苦大衆于無物。”
少年駕馭四翼,踉跄落地,氣籲籲,有如牛喘,雙手乘着膝蓋,嘴裏喃喃有語,吐槽不絕。
“若是被抓住,很可能會先被打斷了腿,再關進柴房裏活活餓死,甚至死了都無法安息,最後被斬成肉醬喂狗,比窦娥還要冤。不過總算逃掉了,哼,想追我捕風大爺,可不是掌力夠猛就行了的。”
少年捕風按動機括将背後四翼收回,把剛剛随手塞到腰帶裏的,寫着聶小倩秘錄字樣的絹布拿出來,細細卷了塞進後腰一排竹筒中的一個小直筒裏。
“大功告成,咦?我的腰牌在發熱,有情況。”
捕風摸着突然發熱滾燙起來的密探腰牌,一雙大眼滴溜溜轉着朝左右猛看,但四周靜悄悄的,空空如也,沒發現有任何能稱之生機的迹象。他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想了想,從腰後九個竹筒中取出一個笛般大小的。
“出來當密探,往往要探古尋幽,很可能會遇上不幹淨的東西,對此我早有準備。”
他自言自語着,把竹筒的塞子拔掉,從竹筒裏滴出來兩滴藍汪汪的粘稠液體,抹在眼皮子上。
“牛的眼淚,能助我看穿迷霧,識破鬼障,見到魑魅魍魉。好,就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在暗中觊觎,九天老爺保佑,就算有鬼,也千萬不要太多,太醜,太吓人。”
捕風雙手合十,朝天拜了三拜,然後縮着腦袋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
“沒有,難道請崂山高人篆刻的法符腰牌失靈了?哇,好大的一隻鬼頭,我閃。”
卻說捕風看了幾眼沒看到任何鬼影,心下一松,正要拍拍屁股走人時,回頭,一個青面獠牙,其大如鬥的鬼頭充斥了雙眼。
說時遲那時快,随時準備着離開的捕風,吓得心髒突的猛跳之際,總算理智不失,“地遁”二字出口,秘訣念動,地面起伏處,瞬間沒了人影。
三裏之外,捕風鑽出地面,模樣狼狽不堪,上氣不接下氣的猛喘着,待氣息稍定,他想起剛剛遁地時好像聽到了“扶桑忍術”四個字,不禁有些兒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
“聽說最近從東瀛那邊流傳過來一個寫忍者的小人書,竟在幾個月間就風靡大江南北,搞得那些無知小輩看了這本小人書之後,把我天朝上國的法術當作了忍術,崇瀛媚外,簡直比錯把李逵當李鬼還要嚴重,真是豈有此理。茅山弟子遍布江湖各個角落,一眉老道也不說讓他們露兩手,扼殺謠言于搖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