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一人從人群中驅馬出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随即一揚手。
沈卓隻覺得後頸一痛，眼前便黑了下去。
地牢内，陳煜緩步來到關押着沈卓的牢房前，看着裏頭昏迷不醒的人，吩咐道：“潑醒他！”
暗衛躬身，随即提了一桶水進去，全數倒下。
水聲在牢裏嘩啦啦地響着，瞬間，沈卓便清醒了過來。
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擡頭看向不遠處站着的人，“陳子銘？”
“怎麽樣，這裏熟悉麽？”陳煜勾唇，擡腳踏了進去，揮退了暗衛。
牢裏隻餘下他們二人，沈卓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怎麽，我還以爲，你要殺了我，難道，又準備關着我麽？不過我可告訴你，現在不殺我，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們。”
“放心，你不會有那個機會了。”
“準備動手了？”他笑了起來，“要動手就讓沈靜儀過來。”
陳煜挑眉，“你想讓她動手？”
“與你無關！”沈卓又坐了下去，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陳煜也懶得跟他計較，便道：“靜儀很快就會過來成全你。”
話音落下，甬道内響起一陣腳步聲，聽到這聲音，陳煜眸子柔和了些許，看向走近的人。
沈靜儀來到跟前，相視一眼，再看向裏頭閉着眼睛的人，走了進去。
“聽說你要見我，倒是真讓人驚訝呢，我以爲，你我該是死都不想對方一眼才對。”
沈卓一陣冷笑，掀開了眼皮，“你說的不錯，我的确不想看到你，反而還想親手殺了你。不過，若是當初你沒有害了我母親，沒有害死姐姐，沒有害死爹，或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住口――”沈靜儀冷下眸子，“父親是因爲你才死的，若非是你，他怎會去送死也要求皇上饒了你，可恨到了現在你還執迷不悟！”
“該住口的人是你――”
沈卓陰鸷的眸子盯着她，緩緩起身，攥緊了雙手。
“你就是禍害，我當初就不該留着你，不然，母親不會死，爹不會死……”他眼中湧出淚來，“是你，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
“啪――”
沈靜儀手掌一麻，看着被打偏了腦袋的沈卓，道：“若無害人心，豈會被人害？我告訴你，有今日的下場，全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你說什麽？”沈卓伸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你才是咎由自取……”
砰……
身子狠狠地撞在牆壁上，重重落下，當即，沈卓的嘴裏就湧出了一口鮮血。
陳煜淡漠地收回目光，又轉過身去。
沈靜儀抿唇，走向沈卓，“從前我念着父親，想着放過你不再追究。若是當初你自江南離開，從此後隐姓埋名，我真的不會再找你。可你偏偏作死，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将主意打到我兒子身上，到了如今，我不會再放過你了。”
她從袖中拿出匕首，看了眼，随即又看向沈卓，“你放心，父親會等着你的，你們一家人就好好團聚吧！”
沈卓嗤笑，仰頭靠在牆壁上，“你究竟把我母親的屍身藏在哪兒了？”
沈靜儀頓住，挑了挑眉，“你想知道？”
“身爲兒子，我不該知道麽？”他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鮮血，“看在我快死的份兒上，告訴我！”
他的眸子裏透着認真，沈靜儀看着，抿了抿唇，道：“你母親将會生生世世在我娘面前贖罪，直到我娘原諒她！”
沈卓睜大眼睛，咬牙道：“你竟然敢對我母親……沈靜儀，你好樣兒的，你這個毒婦！”
“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這是你母親該得的懲罰，毒婦？難道你們母親就不是毒婦了？”沈靜儀冷笑，“看看你們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再跟我說這種話吧！”
“哈哈哈……鮮血？”沈卓大笑，擡手手掌，“沈靜儀，我告訴你，我手上的血，我手上的人命，都是因爲你才染上的，你就是罪人，我在下面等着你。”
沈靜儀睜大眼睛，握緊了匕首。
“哈哈……一家人團聚，怎麽能沒有長姐你呢，對不對？”沈卓笑道，滿意地看着沈靜儀。
突然，他頓住笑聲，擡手拔了發簪就朝心口刺入。
沈靜儀睜大眼睛，“你――”
尖利的發簪刺入心口，他眉頭緊皺，嘴裏湧出一口鮮血來，看着震驚的沈靜儀，笑道：“你以爲，我會給你機會殺了我？告訴你，要死，我也是，死在自己手上……”
沈靜儀顫了顫，手中的匕首落到地上。
沈卓看着她，眼眶驟紅。
“知道我爲什麽讨厭你麽？”他笑道
沈靜儀動了動唇，“爲什麽？”
沈卓沒有說話，隻是笑了笑，他想起了小時候。那一次，他無意中聽到了母親與林媽媽的談話。
不僅知道了沈含玉的身世，還知道了他的母親是如何勾引的沈坤，後來又除去了謝氏。
他原以爲最好的母親，其實是個使盡手段殘害别人，肮髒至極的壞女人。
可是怎麽辦呢，她還是他的母親，他還是她的兒子。
因爲罪惡感，他看見沈靜儀便想到了這些肮髒的事情。
他好恨！
他其實不想有個這樣的母親。
“對不起……”他動了動唇，目光漸漸渙散開來。
沈靜儀伸手，想了想，又縮了回來。
直到他氣息散盡，陳煜這才轉過身，掃了眼沈卓，将沈靜儀攬在懷中。
“走吧？”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沈靜儀點點頭，哪知剛踏出一步，便腳步一軟，無法，陳煜隻得俯身将她抱起，離開地牢。
外頭，豔陽高照，夏風和煦。
天際邊，大雁飛過，白雲浮動。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沈靜儀依偎在他懷中，輕聲道：“你說，他爲什麽要跟我說那三個字？”
陳煜腳步頓了頓，随後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是想求你原諒吧！”
“是麽……”沈靜儀扯了扯嘴角，她想，大概，是不會知道緣由了。
“幫我替皇上求個情，留他全屍，好好安葬了吧？”
陳煜嘴角含笑，更是抱緊了她，垂眸道：“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