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還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謝老夫人揮手,“不必擔心,我自個兒有數。”
沈靜儀抿唇,她想起沈老夫人之前也是,總說有數兒,最後都是大病一場,身子就越來差,後來卧床不起,直到彌留之際。
“原本我一直放不下你母親這件事兒,近日更是常常夢見她,如今心事已了,我便是走也安心了。隻是,”她看向謝宸,“你表哥現今還未成親,謝家無後,我卻是還沒有臉去見謝家的列祖列宗。”
謝宸聞言,雖未說話,卻是僵了身子。
“外祖母無需擔心,謝……表哥他風采過人,人中龍鳳,這媳婦兒自然也得慢慢挑選,娶個相宜之人才好。”
謝宸目光幽深,掃了她一眼。
“隻怕他更沒這個心思。”謝老夫人搖頭,随即問道:“琅哥兒呢?”
“奶娘帶着,外祖母想他的話,我這就命人去抱來。”
“算了,”她擺擺手,“孩子小,就不用折騰了,我身子不大好,往後你多帶他到府上看看我就是。”
沈靜儀自然得答應下來,“是!”
謝老夫人幾句話說下來已有些疲憊,不久便要離去,拒絕了沈靜儀給她安排的歇息處,自己同謝宸離開。
送走了兩人,回頭,靜儀便蹙眉道:“你說,外祖母這是什麽意思?好端端的,爲何與我談起謝宸的婚事來?”
綠拂左右看了看,見着隻有自己離她最近,這話八成是問她的,便回道:“奴婢也不知,要不,您去問問謝大公子吧!”
“算了,”她還是不問比較好。
馬車裏,謝宸替謝老夫人倒了杯茶水,“祖母爲何同表妹說起這個。”他問道,唇瓣微微緊抿。
“難不成你想一直這麽下去?”她擡眼看着他,有些嚴厲,“你姑姑的仇也了了,如今就剩下這麽一樁事還讓我記挂着,你若知道個好歹,就趕緊相看個人家,爲謝家傳宗接代。”
“大事尚未落定,這些事兒……”
“不耽誤你娶妻,”謝老夫人打斷他的話,“總之我一定挑了幾戶人家,回頭就讓靜儀幫着操辦。”
“祖母……”
“既然你自個兒無法割斷,我這個做祖母的幫你。”
謝宸攥緊手掌,不再開口。
梅雨時節,江南像是籠罩了一層煙紗,朦朦胧胧,婉約動人。
沈坤的遺體到底是沒能追回來,就連沈卓也突然消失不見。淮安府的戰況依舊激烈,原本呈赢面的江南軍,因爲朝廷派兵增援,很快便處在了輸方。
沈靜儀得到消息時,江南軍已經連敗了兩場了。
這是自開戰以來都未有的事。
陳老太爺的書房裏,沈靜儀匆匆來到,商量着對策。
“朝廷派兵增援,想必是調動了京衛,也不怕殿下直接打到皇城麽?”
老太爺拈着胡子,搖搖頭,“皇城哪裏是容易打過去的。”說着,他道:“淮安府必須派兵增援了,原本我們與朝廷就差了十萬兵馬,能打個平手已是難得,如今又加了十萬,隻怕危險了。”
“可是,江南兵馬不多,隻有駐守揚州府的五萬,其他州府不等,若是派兵增援,隻怕要從中抽調了。”
且抽調一事事關重大,萬一朝廷派人襲擊揚州府,那這座城就得陷入水深火熱的境地了。
老太爺也有考量,他沉吟了一會兒,将輿圖取出,點了幾個地方,“除了杭州府的兵馬不能調之外,可以從金陵與揚州府各調一批,不多說,五萬兵馬總是有的。”
“可是,萬一朝廷帶人截了救兵怎辦?”她指着輿圖道。
“聲東擊西,讓他們顧不得此事就好。”
沈靜儀蹙眉,正想着到時候要怎樣才能引開朝廷的注意力,老太爺就道:“回頭胖劉青雲來一趟,他既想建功立業,那這事兒就交給他了。”
“他?”靜儀微微驚訝,“可是他不是擅長水戰,讓他去支援淮安府會不會……”
“他父親擅長罷了,他卻是沒有多少機會打水戰,反而更熟悉陸戰。”
見他這麽說,沈靜儀也不好再說什麽,因着擔心淮安府,在老太爺的事兒吩咐完後,她便退出了書房。
命人去劉青雲後,她便回了陳煜的書房,連着發了幾道信件出去。
她做的事很簡單,刺殺宗室子弟,事到如今,她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謝宸給她的名冊裏的人,有些許已經成功收買,且,裏頭還有幾個在朝中占據了重要位置的人。
比如,兵部尚書。
若是從前她大概不會想到,兵部尚書這種皇帝親信竟然會爲她所用,可是沒有永遠的敵人,隻要利益足夠,就是朋友。
這句話果真是讓人不得不信!
劉青雲接到老太爺的傳喚,很快就來了,沈靜儀隻知道他們密談了一個多時辰,随後劉青雲便跨馬離開。第二日,便點齊了兩萬兵馬離開揚州府。
因着他的離開,沈靜儀索性将劉金娥接到了府中照應着,正好也可以與陳穎相伴。
得了空子,沈靜儀便抱着陳琅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去了謝府看望謝老夫人。
讓她吃驚的是,竟然會在這兒碰見那位張大姑娘。
似乎對她的到來很是不滿,張大姑娘冷冷冰冰地見了一禮便沒同她再說過話,隻是在對着謝老夫人時才露出笑容,頗爲讨好。
見此,後者原本還算溫和的态度淡了下來,道:“今兒個靜儀來了,我就不多留你了。”
“嗯?”張大姑娘一時沒反應過來,“老夫人……”
謝老夫人笑了笑,吩咐道:“來人,送張姑娘回去,仔細着些,莫要出了岔子。”
“老夫人,我,這……”她有些急了,之前不是說好陪她用飯的麽,她看向沈靜儀,目露憎恨,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搗得鬼。
無法,饒是不願,她也隻得起身離開。
“往後不必再将她放進來了,”謝老夫人說道,這話是對着下人們說的。
想來也是,張姑娘敢對沈靜儀無禮,老夫人怎麽說,也不可能再喜歡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