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燈光璀璨,人來人往中,可以說是熱鬧非凡。路旁不知栽種着什麽樹,隐隐有着香氣傳來,沈靜儀輕輕撩開簾子,仔細地聞了聞。
“卻不知是什麽,竟是淡香怡人。”廖氏開口道,順着她的手朝着外頭望了一眼。
行過花鳥市和茶社,隐約聽得見衆人熙熙攘攘地說着什麽,時不時地還有幾聲笑聲傳來。
就連三夫人也不禁看了看,點頭道:“果不愧江南,想必三月揚州更是好看了。”
沈靜儀興緻勃勃地望着,卻沒有将簾子掀得更大,她道:“聽說揚州有瓊花,花開如雪,潔白無暇!”
廖氏颔首,“瓊花乃是江南名花,最盛之地便是揚州府。蘇州常州一帶皆有之,卻是不及揚州瓊花海。”
“來年揚州府一定很好看。”沈靜儀呢喃道。
廖氏笑了笑,沒說話。
也不知走到了哪裏,一陣陣吃食的香味兒飄來,沈靜儀看到路邊的攤子前圍着好些人,那買的竟是一碗獅子頭。
掌心大的小木碗,裏面盛着一個拳頭大般的獅子頭,淋了蜜汁,看起來異常誘人。
“咦,這生意似乎不錯呢!”三夫人說道,看來也被那攤位吸引了,“小小一個揚州府就已繁華如此,想必那金陵更勝吧!”
聞言,沈靜儀轉過身來,笑道:“金陵的确更勝,那兒的晚上也的确比這兒熱鬧繁華。若是走在街上,耳邊既是幽幽歌聲,又是詩詞歌賦。”
廖氏聞言笑了笑,“你倒是去過了,我活了這麽些年,可還未出過這麽遠的門兒呢!”
“可不是,咱們也是托了太孫的福了,有幸來這江南勝地看一看。”三夫人說這話時,帶着一股莫名的意味兒。
靜儀微微眨了眨眸子,道:“既然來了,何不随遇而安,好好享受!”
這話說的三夫人一愣,随即點點頭,“是我着相了,你說的對。”
沈靜儀一笑,“穎兒妹妹此番沒有出來,想必又不大高興了,三嬸回去時可等一等,我給她帶些東西回去。”
“你有心了,若是知曉你還念着她,必然高興。”
“等哪天有了空子,咱們可以去瘦西湖瞧瞧。”廖氏說道,目光看着路過的園林,暗自點頭。
江南的建造很是雅觀,比起京都大氣之感,江南便是精緻,雅緻的集錦。晚上瞧着,燈火闌珊,已是美不勝收,猶如一幅圖景,雖少了京都雍容,卻更多了一分嬌巧。
熙攘聲漸漸遠離,不過半刻鍾,馬車便在知府門前停了下來。
丫鬟們扶着沈靜儀等人剛下了車,姜氏便到了跟前,拉着廖氏的手,“我就說你們怎的還不來,可讓我好等,我不管,一會兒非一人罰酒三杯不可……”她正說着,目光一轉,定在沈靜儀身上,愣了愣。
比起昨兒個看到的處處随意的沈靜儀,今兒個的她,卻是猶如她身上的牡丹般,華貴異常。
這份氣質就不是她們這種人家能夠培養得出的。不愧是出生簪纓世家,到底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這是陳世子夫人儀姐兒吧?”姜氏驚歎道:“果真是天仙之姿,這等容顔,怕是……”
“不是久等了麽,我們還是快進去的好,你瞧,後頭又來人了,你可還要忙上一會兒。”廖氏笑着說道,姜氏瞧見果然後頭又來了人,也不再多說,讓随身的嬷嬷引了她們進去。
見她們離去,姜氏笑着又迎了一對母女進去,随即掀來了一個小丫鬟,道:“你去内院找二小姐,讓她别穿大紅色了,挑……挑那身白色配紫色腰封的雲錦衣裙。”
丫鬟一聽,忙福了福身子離去。
姜氏吐出口氣來,竟然那個沈靜儀如此豔麗,紅色自然不能再穿,免得被她壓的死死的。倒不如選擇與她截然相反的顔色來,她既然要華貴豔麗,那她就要清麗脫俗。
隻是她忘了,清麗脫俗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駕馭得了的。
一路進了知府内院,沈靜儀跟在廖氏三夫人身後,與迎來的衆人打着招呼,臉上揚着完美卻又僵硬的笑意。
張二姑娘與張大姑娘正與身邊的人說笑,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優雅嬌媚,再配上那江南人獨有的溫婉靈動氣質,身上的大紅錦繡穿花褙子,顯得身形曼妙,纖腰楚楚。
一行一動間,耳畔步搖生輝,叮咚脆響。然而,這所有的形态在看到沈靜儀那瞬間,轟然崩塌。
人群中,沈靜儀映着身後闌珊燈火,一身大紅牡丹錦衣,襯得她膚如凝脂,華貴優雅。嘴角似笑非笑的彎起,眼神漫漫而慵懶,卻不失禮,反而引得衆人競相接近奉承。
張二姑娘絞緊手中的帕子,看着那張臉,頭一回,竟是覺得一個人可以如此讨人厭……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沈靜儀忽然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驚得她幾乎來不及收回臉上的嫉妒與憎惡,剛想回以笑容,卻見她已經撇過頭去。
頭上玉花刺得人眼睛疼!
“張姐姐,那人是誰,莫不是京城來的?”有人問起,一臉羨慕道:“瞧她那身裝扮,可真是羨煞旁人。”
她不說還好,一說就讓張二姑娘想起自個兒身上的一套紅裝了,登時,便冷下了眸子。
“哦?你很羨慕麽?”她似是不經意地說道,腳步也朝着沈靜儀那邊兒走去。
“自然是了,京城來的人,聽我娘說,這回過來的,都是世家大族呢!若是能得了她們的眼緣,往後……啊……”
話未說話,隻見那原本說話的女子腳步踉跄一下,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也不知運氣不好還是怎的,下巴恰好磕在了地上的一顆石子上,頓時,便驚起了一陣唏噓聲。
“錢妹妹,錢妹妹,你怎麽樣,有沒有事?”張二姑娘聲音一響,離得近的人便反應過來,立即上前幫忙扶起了錢姑娘。
隻見她指着張二姑娘,顫着滴血的下巴,口齒不清道:“你,你包我……”
那臉上眼淚流到下巴上,和着血一塊兒落下,頓時便染紅了一塊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