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沈坤,接到自己兒子的來信後,的确是開心的。
可他去見了他後,卻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直到現在,他已經在成國公府門前徘徊了許久,卻沒有進去。
眼見着天色已然越來越晚,他便也隻好放棄了,先行歸家去。
侯府分家,他卻是沒有如三房四房那般搬出去,而是還住在原來的院子,瑞豐堂。
隻是,如今的瑞豐堂早已不複當年的盛景,除了幾個伺候的丫鬟婆子之外,便隻有他一個主子了,順帶着秋水畔的姨娘。
正房内,他一人坐到深夜,終究抵不過疲憊歇下。
翌日,他便又去國公府了,這次是遞了名貼,正式拜訪的。
成國公下了早朝知道他來拜訪,便拉了府中兄弟出來作陪,沈坤與他們閑聊幾句,便将話題轉到了沈靜儀身上。
既是父親過來,沈靜儀沒道理不出來見一見,成國公當即便吩咐了丫鬟去請。
聽聞沈坤過來時,靜儀還有些驚訝,待她去了聽雨軒時,沈坤問了她幾句,便提到了陳煜。
“父親突然問夫君他做什麽,若是想打聽事兒,不若等他回來,再與他說。”她說着,目光卻是微微打量着他。
成國公笑了笑,道:“小九他中午定然回來,早先聽聞沈兄棋藝高超,不若與我去切磋一二,如何?”
他都這麽說了,沈坤自然不能不答應,“隻是略知一二罷了,若是陳兄不嫌棄,我就獻醜了。”
“哈哈,哪裏哪裏,請!”成國公起身道。
“請!”沈坤彬彬有禮道。
沈靜儀起身相送,回頭,她便帶着丫鬟回了聞香齋,直覺告訴她,今兒個她父親過來,是有什麽事兒。
“派個人去書房看着,我想知道父親與公公說了什麽。”
她這話一說出來,綠拂便抖了抖,“小姐,大書房不好混進去,外頭也有人守着呢!”
據她所知,大書房還有暗衛看着。
沈靜儀擡眸,“你奉我的命令,端些茶水點心過去,有問題麽?”
“沒有……”
“那還不快去?”
“是……”
綠拂轉身,連忙去了小廚房,索性秦娘子每日都會做着點心,她隻要端着現成的就好。
這邊沈坤進了府,那邊還在城外辦事的陳煜便收到了消息,幾乎是一接到消息,他便将剩下的事交給了青九,自己打馬回府了。
正是午膳之時,他讓人告之沈靜儀一聲,他在外院用飯後,便徑自去了聽雨軒花廳。
此時,父親叔伯們都在,他一一見過禮後,便坐在了沈坤的下首邊。适時地替他添着酒,見此,沈坤雖說心急想要詢問他些事,此時也不是個好時候。
用完飯,他尋了個機會與陳煜單獨相處。
“子銘,我昨兒個見了卓哥兒,他同我說了些事兒,不知是真是假,你可否告訴我?”他糾結了很久,能忍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
陳煜溫雅地笑着,端起青花瓷的茶盞,呷了口茶,“嶽父大人說的,是何事?”
見此,沈坤也不許他繞彎子了,“卓哥兒說,他被你囚禁在這府中荒院半年多,可是真的?”
“嶽父大人這是來問罪的?若小婿說是真的,嶽父大人會如何?”
如何?
沈坤幾乎是立即就暴怒了起來,“他好歹是我的兒子,儀姐兒的弟弟,你怎能如此對他?”
“嶽父大人,我雖關着他,可從未虧待過他,您也瞧得出來不是?”陳煜緩緩說道:“況且,我将他關在府中,也是不讓他出去惹是生非,招惹禍端。我若真心想要爲難他,您以爲,他如今還能好好地站在您跟前?”
“可你這分明是囚禁,哪裏是關着他,他再不濟,也是我的兒子,儀姐兒的親兄弟。”
“您口中的親兄弟,可是從來都沒把靜儀當姐姐,”陳煜笑得涼薄,沈坤面色僵了僵,不悅道:“他還小,自然做事偏激了些。”
“所以,就能縱容他三番四次對靜儀下殺手麽?”
“這……”
“嶽父莫不是忘了,謝宸手中還握着你的弱點,也就是如今他沒回頭對付您罷了,不過,您可知,他手中你的弱點,是從何而來的?”
沈坤看着他,一噎。
陳煜勾唇道:“是你寶貝兒子親手送給他的。”
“可……”
“嶽父大人,沈卓的心性您怕是比我清楚,否則,他今日又怎會站在了太子那邊。不過,可别怪做女婿的沒提醒您,他如今已不同往日,您最後還是少與他來往較好,免得太孫起疑,連累整個沈家。”
這話說得沈坤一怔,他一直沉溺在沈卓被他囚禁這件事當中,卻忘了,他們如今已是對立的那一面了。
想起昨兒個沈卓的話,他眉間擰起,的确是對立了。
“嶽父大人做事之前,還望考慮一二,要知道,您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還有整個沈家。”
沈坤一凜,立馬收起了那些浮現出來的小心思,道:“我就問你,卓哥兒的事,儀姐兒可知?”
“她若是知曉,隻怕沈卓就不是如今這個模樣了,隻怕她是要打斷他的腿的。”
沈坤動了動唇,到底沒再說什麽,不過也因此心裏好受了些。
他清楚沈靜儀的脾氣,若是真的知道沈卓在府中,打斷腿都是輕的。
“這半年多裏,你都對她做了什麽?”
“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他,您沒瞧見,他可長高了不少?”陳煜含笑道,愈發顯得眉目俊朗,溫文爾雅。
沈坤想了想,沈卓的确比從前高了許多,且,看着也不像受過大罪的模樣。思及此,他看向陳煜,“最後一件事,沈……含玉可是你動得手?”
“喔?”陳煜輕笑,眼中帶着幾分揶揄道:“沈卓同您說的?”
沈坤有些不自然地撇過臉去。
說明他說對了。
陳煜擱下茶盅,“嶽父,靜儀才是您唯一的閨女。”
“我曉得。”沈坤立馬道:“我不過是問問罷了。”
這個孩子,他從小疼到大,到了後來卻是别人的孩子,無疑是他這一生中被打得最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