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年抿唇,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的确,他是個一心問道的人。可,這副軀體還是塵世的軀體。
他違背心意幾番涉及朝堂,誰又知,他是願還是不願?
“非我所願罷了。”他淡淡地說道:“還望世子考慮一二。”
陳煜挑眉,“你可知道,這件事一旦做了,你徐家都要被牽連其中,别忘了,你也是徐家的人。”
“徐家與我不過一個姓氏罷了,然,骨血之情,卻是要還。”
他說的很明白了,這是因爲他的母親。
陳煜挑眉,“也是,憑着榮嘉公主與太子的關系,也不會牽連其中,隻是,爲何你不去找太子?”
徐錦年微頓,抿唇,“實不相瞞,母親已經去過東宮了。”
“既然如此,你覺得,我還會與你合作?”陳煜好笑,“難道不怕到時候,被你們反咬一口麽?”
“此事對世子也有利不是麽?”徐錦年沒有把握,心中隻得歎息。
正在陳煜思慮間,沈靜儀端着茶進來,坐在陳煜身邊。
“你怎的過來了,天兒冷,不是讓你别出來麽?”陳煜拉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裏。
徐錦年起身見禮,“世子夫人,别來無恙?”
沈靜儀回禮,“徐三公子有禮,今兒個怎的來府上了?”說着,她轉了轉眸子,“莫不是,有求于我家夫君?”
瞧見她這個模樣,陳煜勾唇,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徐錦年有些窘迫,他已經麻煩了許多次沈靜儀了,雖說這次是來做交易的,可,以往那幾次卻是的的确确在求她。
沈靜儀好笑,一向清心寡欲,潛心修道的人,竟然會落到今日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不禁地,她有些憐憫。
身爲公卿子弟,想要脫離本族本就困難,何必再做無用之功呢!
思及此,她對着陳煜耳語幾句,隻見他擡頭望向徐錦年,“徐三公子的交易不是不可,隻是,我需要一樣東西,不知道你可有法子拿來?”
徐錦年想到自己母親的話,歎了口氣,“世子但說無妨。”
“我要太子殿下服用的丹藥的秘方。”
“什麽?”
說話間,沈靜儀已經起身離去了,回到聞香齋等了好長時間,才見到陳煜心情頗好的地走過來。
她笑,“你這是得了什麽好處,竟然這般高興?”
陳煜挑眉,“你不都知道麽?”
沈靜儀驚訝,“太子的丹藥配方?”
“嗯,”陳煜攬着她坐在炕上,“到底是真病假病,試一試就知道了。”
“真病如何,假病,又如何?”
“若是真病還好,倘若倆病,那就太危險了……”
陳煜眯着眸子,方才的散漫消失殆盡,他一直懷疑太子無緣無故病了這麽些年,有些蹊跷。
如今不就是個一探虛實的好機會?
沈靜儀失神地想着,突然,心中一突,是啊!她怎麽沒想到這個?
“聽說太子患有心疾,多年都是藥石纏身,更是碰不得女人?”
“嗯,的确,”陳煜說道:“除了太孫一個兒子以外,就隻有一個才八歲的女兒,太子不招寝很多年了。”
沈靜儀睜大眼睛,前世她不懂朝堂,可,她也聽說了太子登基後,選了好些人入宮,其中就有蔣家的女兒,還懷有身孕。
她前世在蔣府,絕不會聽錯的,那時候,整個蔣家都高興着。
若是真如陳煜所說,那,他……
“想什麽呢?”突如其來的聲音将她神思拉回,她覺得有些冷,往他懷裏縮了縮,“如果你的判斷是正确的,該怎麽辦?”
“若真是如此,太孫應當早些做出準備才好。”陳煜眯了眯眸子,心中有了思量。
隻不過,一切都要等到确定後,再行定奪。
喪期滿後,朱尤清便被押上了刑場,對此,齊王跪在宮門口一夜也未讓皇帝收回成命。由此可見,他是鐵了心地要将他的兒子處斬了?
刑場上,齊王捏緊了拇指上的扳指,閉了閉眼道:“準備動手吧,今日起,所有人退避城外十裏,安營紮寨。”
身邊的幕僚眼中光芒一閃,激動道:“遵命!”
一身才智,終得施展,倘若他能夠輔佐一位君王,名流青史,便是死也無憾了。
午時三刻一到,監斬官一聲令下,跪在台上的朱尤清刑牌一落,劊子手正要行刑,隻見那刀尚未落下,劊子手便已經被一支利箭穿透了喉嚨,倒了下去。
周圍的護衛立即将百姓隔離開來,好在,因着早有準備,是以,圍觀的百姓并不多。
深處酒樓之中的陳煜一身飛魚服,披着黑色鬥篷,一隻腳踩着樓欄,手臂橫搭其上,傾身看向刑場的混亂。
頭上戴着官帽,兩邊穿着玉珠從鬓角垂下的錦繩,在下額結下繩結。眉飛入鬓,面如冠玉,卻又冷冽,蕭殺。
底下,一片混亂,待到齊王劫了刑場,帶着朱尤清準備撤退時,陳煜眸子如墨,“動手――”
一聲令下,錦衣衛出動,從四面八方湧出來,手中的繡春刀猶如魔刀,所到之處鮮血飛濺。
陳煜立在衆人之中,拿過一把弩弓,對準那匹逃離的駿馬,射出。
朱尤清感覺到身後的危險,回頭一看,咬牙俯下身子。
咻地一聲,伴随着一道悶哼,齊王心口插着利箭,他低頭,尚未反應過來,隻聽朱尤清道:“父王,對不起,孩兒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你……逆子……”齊王還來不及多說,整個已經被推下了馬。
因着收勢不及,後頭的馬蹄紛紛從他身上踏過。
朱尤清回頭看了一眼,忍下眼中的淚水,在一擡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的那抹身影。
陳煜!
在後頭冷眼看着這一切陳煜勾了勾唇,目光與朱尤清錯開,道:“城門口準備好了麽?”
“回大人,已經準備好了。”青九拱手道。
“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他吩咐道,聲音極其冷情平淡,周圍的濃郁的血色似乎對他沒有一點兒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