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起頭來,勉強揚起一抹微笑,“祖母,您方才說什麽?”
阮嬷嬷緊張地看了眼老夫人,眼中滿是擔憂。
老夫人聞言,愣了下,想了想道:“靜儀啊!我說,你的字兒越來越好看了。”
沈靜儀松了口氣,将抄好的佛經收起,丫鬟見此,立即上前将她扶了起來。她走到老夫人身前,拉着她道:“祖母,來時瞧見園子裏的花兒開的正好,不若靜儀陪您出去走走,賞賞花兒吧?”
“嗯?賞花?”老夫人拉了拉眉頭,“我這把身子骨,怕是都走不動了,不若讓其他姐兒陪你去吧,可惜睿哥兒也回書院了,不然讓那皮猴兒同你去就好玩兒了。”
“有祖母在也好玩兒呢,再說,也不遠,祖母就當散散心便是。您老待在這屋子裏,着實太悶了。”
老夫人點點頭,想着她說的有理,便應允了,“那我便出去走一會兒,哎呀,這年紀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了,恨不得就歪在哪兒不動了。”
“祖母……”沈靜儀微微急切道:“正是因爲如此,所以,您才更要出來走走,否則,這些顔色再漂亮,也浪費了不是?”
“你這張小嘴兒啊!何時變得如此會哄人了,平日裏見着人,都不常吱聲,往後呀,要多說說話,瞧瞧四房那香姐兒,多活潑。”
沈靜儀聞言,心中酸澀異常,道:“是,靜儀省得了,往後,都聽祖母的就是。”
“嗯,好孩子。”老夫人笑道,說着,兩人已經在衆人的簇擁下出了佛堂。
沈靜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出去,一步步走出了嘉善堂。
路上,遇到些什麽,沈靜儀總會同她說上幾句,此時的老夫人便是笑得滿足,俨然一個無甚憂慮的老太太。
其實,也不過是看似無事罷了,實則,她的記憶已經混亂了。
沈靜儀特意問過阮嬷嬷,大夫也說,老夫人這樣的病,隻能說随時都有可能。
是随時都有可能不記得她,還是别的,她沒有再問。
隻知道,她得趁着這個時候,多陪陪她。
很多時候,到了快失去時,才懂得珍惜。
她知道,老夫人的大限隻有半年多了,即便她重活一次,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祖母,您瞧那牡丹,可漂亮?”沈靜儀指了指園子裏盛開的一片牡丹叢說道。
老夫人眯着眼,順着她的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片粉白紅簇擁在一塊兒,甚是好看。
于是,便拉着沈靜儀的手走了過去,隻見她親手折了一朵最是豔麗的,給沈靜儀戴在了發間。
粉紅相間的牡丹将她襯得貴氣逼人,一時間,衆人驚豔在哪兒。
這竟是比平日裏戴的那些貴重首飾還要好看。
“祖母最希望我們儀姐兒,就如這牡丹,天生富貴,衆人捧護。”
“祖母……”沈靜儀擡手撫了撫發頂的牡丹,眼中熱了起來,“您放心,靜儀一定如您希望的那般,誰也不會傷害到我。”
前世,她出身富貴,倒是應了這句天生富貴,可卻命比紙薄,被人踐踏。
而這生,她依舊天生富貴,卻一定不會再是薄命之人。
老夫人笑着,“我們儀姐兒越來越懂事兒了,到底是長大了。”
聽着這句話,沈靜儀更是難受,自她來葵水後,老夫人已經很久沒再說過這句話了。
而今,她又說了。
看出來老夫人累了,阮嬷嬷便建議着回去,沈靜儀沒有反對,扶着老夫人走另一條道兒回到嘉善堂,她竟然也沒有反應過來。
心沉了沉,沈靜儀離開嘉善堂後,便想去找大夫人,這才得知,原來大夫人一早便出了門去。
“大伯娘可有說去了哪兒?”她問道。
丫鬟福了福道:“夫人是去了成國公府,二小姐,您可是要進來候着,奴婢給您沏茶上幾盤您愛吃的點心吧?”
因着她常來,是以,這裏的丫鬟對她的喜好也是有所了解的。
隻是她拒絕了,“不必麻煩,既然大伯娘不在,我就先回去了,若是管事處有事兒,讓他們直接來找我便好。”
沈楠的婚期将近,想來事情也多,大夫人這個時候去成國公府,難道說,是爲了她的事兒麽?
“是,二小姐的吩咐,奴婢一定傳到。”丫鬟恭敬道。
沈靜儀微微颔首,帶着珍珠與綠拂離開了。
回到悠然居,她有些疲憊地松軟了身子,倚在炕上。
不經意間,碰到了頭上的牡丹,想了想,吩咐道:“去将把鏡拿來。”
綠拂笑了笑,“是!”随後,去拿了面把鏡呈上。
沈靜儀接過,對着自己照了一番,瞧見發間戴着的牡丹,着實鮮豔奪目,給她也增添了幾分顔色。
隻是……
這花再豔再美,也終究會枯不是?
放下把鏡,她将花拿了下來,在手中細細觀賞着。
“小姐,這花兒戴在您頭上很是好看,爲何拿下呀?”
綠拂喜歡的。
“再喜歡,也會枯不是。”
“那就每日給您摘花來戴上,這樣,您就可以多戴些日子了啊!”
沈靜儀笑了笑,對這件事并不熱衷,隻道:“顧氏如何了?”
綠拂正了正面色,“回小姐,尚在柴房關着。”
“情況如何?”
“這些日子,已經不認得人了,便是奴婢過去,她也認不出。不過,奴婢覺着,她這般,若是送去陪夫人,隻怕也是添亂罷了。”
這些沈靜儀自然也都知道,可是,不将顧氏抛出去,如何引得沈卓現身?
“有幾日未見了,去看看她吧!”沈靜儀說道,準備起身。
綠拂與珍珠上前跟上。
柴房裏,因着地兒小,不比大廚房那頭的柴房大,是以這裏頭隻勉強鋪了個闆床加了床薄被。
顧氏正窩在那看着都咯人床上自言自語着,至于說的是什麽,待到沈靜儀走近,她才聽清楚。
“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你看,我給你生了個女兒,叫含玉,好聽嗎?”
顧氏對着面前空無一人的地方笑了起來,髒亂的發絲,恍惚的神情,無一不顯示着她的瘋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