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沉默了。
她其實也知道不會是老夫人說的,所以,沈靜儀在西苑發現了什麽的可能就被她敲定了。
“下次那丫頭再去西苑,你派人盯着,發現什麽一定要及時彙報,”她捏緊手掌,“我要知道她到底知道了什麽。”
林媽媽恭敬地躬身,目光垂下,帶着一股冰冷的陰毒。
還在查看團子傷勢的沈靜儀突然地就打了個寒顫,“小姐,是不是冷了?”珍珠問道。
“不是,沒多大事,”沈靜儀站起身,“看來團子的傷好多了。”
“禀小姐,團子飯量也增加了,今兒個喝了一大碗紅豆甜粥呢!”
紅绫在一旁說道,露出一個小酒窩來,這樣的丫鬟,任誰也讨厭不起來。
沈靜儀看向她,“紅豆甜粥?”
“是,小姐,大夫說團子大爺失血過多,得補血。奴婢特意去問過廚房的張媽媽,她說補血得吃紅豆紅棗兒,還有豬血,奴婢近日都變着花樣兒給團子大爺吃呢!”
似乎在印證她的話,團子汪汪了兩聲,小尾巴搖來搖去的。
沈靜儀有些好笑,這個補血似乎是給人的吧?
難道畜牲也是一樣?
“好,我知道了,”沈靜儀道:“珍珠……”她叫了一聲。
主仆二人早已養成了該有的默契,她這麽一叫,珍珠便知道她想做什麽了。從荷包裏拿出了一塊兒銀锞子,賞給了紅绫。
回到正房,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拂去了夜裏的寒氣。雖是四月天,可是夜裏依然有些冷,悠然居的銀霜炭是一直供應着的。
“把謝嬷嬷叫過來,讓其他人都退下吧!”沈靜儀散了頭發,對着珍珠和綠拂說道。
兩人點頭,很快支走了打來熱水的丫鬟,綠拂去了一會兒也帶來了謝嬷嬷。
謝嬷嬷前幾日有點風寒,這會兒好的差不多了,依舊能聽得出來氣虛。
沈靜儀連忙起身阻止她行禮,攜着她先坐下,“嬷嬷身子還沒好麽?”
“多謝小姐挂念,奴婢已無大礙,不過是一點兒氣虛罷了,等再過幾日就能到小姐跟前伺候了。”
沈靜儀抿唇,抓住她的帶着皺紋的手,“嬷嬷是靜儀心裏的長輩,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不然,靜儀日後在府裏也寸步難行。”
謝嬷嬷心頭酸疼,連忙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保重自己,奴婢還等着伺候小少爺呢!”
沈靜儀僵了一下,垂下眸子,小少爺?前世她與陳煜定親後,謝嬷嬷私底下也常念叨着要給她帶小少爺。
隻不過,她沒能活過那些年。
對了,謝嬷嬷是在她十四歲那年初秋死的,也就是快了……
現在已是初夏,不過幾月時間。
她擡起眼眸,“嬷嬷,如果你發現了什麽,一定要先設法抱住性命,千萬……不要丢下我……”
謝嬷嬷有些奇怪,不過看着沈靜儀這樣擔憂的樣子,心裏也是暖暖的。
“嬷嬷知道,嬷嬷不會丢下小姐的。”她說道。
沈靜儀掩下眼中的濕熱,想到正事,回頭看了眼綠拂,綠拂明了,走到正房門口去。
屋裏隻剩下了珍珠和她們三人,沈靜儀這才說出了叫她來的目的,“嬷嬷,我懷疑母親的死和郡主有關。”
謝嬷嬷沉吟了下,“這件事的确和她有關。”這也是她當年查到的。
“我今晚和她挑明了。”
“什麽?”
“我今晚和她說,我一定會爲母親報仇的。”
“小姐……”謝嬷嬷大驚,“小姐知道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嗎?”
沈靜儀抿唇,面露堅定,“我知道,我今日說出來也隻是想看看她的反應。”她垂下眸子,将心底的疑慮說了出來,“嬷嬷,我總覺得,郡主的樣子不像單單是因爲母親的事。她似乎,有些懼怕,也許,裏面有我們不知道的内情。”
謝嬷嬷皺着眉頭,“小姐是說,除了夫人的死,郡主還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事?”
沈靜儀颔首,她想起兩次與她在花園相遇說話的情景,第一次,她提到沈含玉,她似乎特别緊張。那種反應不像是憤怒,而是……心虛。
這一次,她的表情卻是懼怕,有點好笑,堂堂一個郡主居然會懼怕她。
不,應該說
也許她并不是懼怕她,而是懼怕她說的某件事。
“嬷嬷,”沈靜儀看着她,“也許,西苑真的有母親留下來的東西,隻是我們沒有發現而已。”
“可是這和郡主有什麽關系?如果是想掩蓋真相,那麽完全沒有必要,十來年前的事了,知情人隻怕早已被處理幹淨,再者,她也不懼怕我們知曉。”
“是,她不懼怕我們知曉母親的死和她有關,但是,她懼怕我們知道某件事。”
謝嬷嬷震驚,她本就是從小跟在謝老夫人身邊的,謝家的底蘊多強,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是以,她懂得的内宅彎彎繞繞更多,見識自然也不是珍珠這樣的大丫鬟能比的。
很快,她便悟出了其中關鍵,“也許,也許是夫人知道了郡主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遭遇不測,而如今小姐這麽突然地與她決裂,她就會懷疑到小姐……”謝嬷嬷猛地抓住她,“小姐,這可如何是好?萬一,萬一她要對你下手,隻怕老夫人也防不勝防。”
“嬷嬷放心!”沈靜儀拍了拍她的手,面色微冷,“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就算不與她撕破臉,她也不會放過我。”她會徹底毀了她,讓她生不如死。
“小姐……”謝嬷嬷驚訝地看着她,“便是我們不與她作對,也不會放過我們嗎?”
“嬷嬷不是不知道她的爲人,看看秋水畔的那些姨娘們,又有哪個得罪了她?她又放過哪個了?”
果然,謝嬷嬷不說話了,不過,因此也堅定了心。
以往,沈靜儀還小,根本不可能與郡主抗衡,而她倒是無所謂,死活一條命罷了,可是她不能看着小姐一個人遇事沒個主意,分不清身邊誰好誰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