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賤人!
她努力忽視她的存在,端起湯羹嘗了口便放下,再沒動過。
好在表面沒有撕破臉,老夫人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更對不起沈靜儀,正想着回頭再送些什麽給她好。
一頓飯吃得倒也平靜,老夫人由着大夫人和沈治扶着去了正房,其他人自然也得跟着,畢竟是這半個月來第一次齊聚。
老夫人和沈治坐在上首,沈坤和顧氏坐在下排左首,對面是三房老爺沈榮和沈茂。再然後是他們的夫人,至于小輩們則是自己聚在一起。
沈敏如自動地選擇了沈靜儀的旁邊,因着對她的愧疚,即使靜儀對她與别人一樣冷淡,也沒說什麽。
不過這次沈靜儀卻不同,竟主動和她說起話來,“大姐看起來似乎精神不太好,你近日可有去看看她?”
“倒是看過,隻是她似是有心事,隻怕還在擔心那件事吧!”她呷了一口茶潤潤,“别人再怎麽幫她,也得她自己看的開過得去才是。”
沈靜儀微微點頭,又問道:“我瞧她去大興寺還好好的,怎麽沒過幾日就成這樣了,你可知其緣由?”
“是麽?”沈敏如看了眼沈碧心,微微蹙眉,“這個我倒不知道,在大興寺時你也病了,我隻顧着幫我娘照顧你了。我瞧着她也沒多大事,去看了一次,也隻說休息不好。也是,大興寺的枕頭太硬,床也不夠軟不夠大,哪裏能比得了家裏,好幾個姐妹也是睡不好。”
“那也是,畢竟嬌生慣養的。”可是這嬌生慣養和沈碧心根本不搭邊兒吧,她是庶女,又在二房,顧氏能讓她好過才怪。
所以說做了虧心事的人,必然寝食難安。
沈靜儀端起香茗嘗了一口,沈敏如有意找話,便說道:“我瞧着這幾日天氣不錯,不若咱們去萬寶齋瞧瞧?聽說那裏的頭面都是江南出來的最新款式,馬上換季了,倒也用得着。”
“萬寶齋哪有如意寶齋好,我娘前些日子給我添的首飾都是出自如意寶齋,那可真是江南最新最好的上品。”
沈凝香離她們不遠,自然聽到了她們說的話,便插嘴說道。
靜儀眼皮未動,“既然你知道如意寶齋的東西都是江南上品,那你爲何不知道如意寶齋就是萬寶齋的分店?”
沈凝香臉上一紅,她的确不知道,不過想讓她在沈靜儀面前認輸那是不可能的,“你,你說是就是,你又沒去過你怎麽知道?”
沈靜儀扯了扯嘴角,她是沒去過,可是誰讓她開的鋪子就在那條街上呢,在一條街上也就罷了,誰讓她們兩家的夥計關系好呢!
這不,一來二去,自然就知道了。再說了,這原也不是什麽秘密,有心人打聽打聽,其實也能知道。
偏偏來個喜歡炫耀的。
不打擊她打擊誰?
“不僅如意寶齋是萬寶齋的分店,就連玄武街的寶慶樓,西街的百寶閣都是一家,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沈凝香氣結,喃喃地說不出話來。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看向沈靜儀,她又是怎麽知道的?
對于這個問題,沈靜儀沒有再理會她,隻是對着沈敏如說道:“你什麽時候去給我說一聲,正巧我要買幾本書,可以一道兒。”
沈敏如聞言,連忙道:“那成,就這麽說定了。”
靜儀颔首,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向老夫人告辭離去。
悠然居,謝嬷嬷和沈靜儀在正房裏說着話,“……我娘以前住的地方東西都沒動過?既然祖母交給了你來管着,那鑰匙應該在你這兒吧?”
“是在奴婢這,每隔一段時間奴婢就會親自帶人去打掃一邊,裏頭還和夫人在世時一模一樣的。”謝嬷嬷歎了口氣,似是想到了什麽,濕潤了眼簾。
沈靜儀微微沉思着,“明日你把鑰匙拿出來,我們過去看看,順便差人打掃一下。”
謝嬷嬷雖然有些驚訝,不過也點頭應了。小姐長大了,以前不知道管這些,現在知道了。
翌日,沈靜儀去給老夫人請了安便帶着謝嬷嬷和珍珠綠拂兩人前往她母親以前住的地方,西苑。
這裏的大門被一把大鎖牢牢鎖住,鎖雖不是新的,卻也不舊,門有些脫漆,看起來就是長年無人入住的蕭瑟。
謝嬷嬷拿出鑰匙去打開了門,“小姐,慢點兒。”
沈靜儀點點頭,在珍珠的攙扶下走進去。
正院長了些雜草,好在這地兒比較幹燥,并沒有潮濕的黴味兒,一些角落還放着早已枯死卻還擺放着的盆景。牆角處有一枇杷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沈靜儀閉了閉眼,依稀能想起來當年模樣。
正房裏,因爲長年不見陽光,所以有些許黴味兒,但其他的倒還好,許是經常打掃收拾的緣故。
屋裏基本的陳設都還在,不過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看起來也有些空蕩。
謝嬷嬷在一旁解釋道:“當初夫人去了之後,老夫人便親自監督丫鬟們将夫人這兒的貴重東西都搬到了您那兒。”
沈靜儀微微颔首,她有些印象。
臨窗的大炕上有一絲陽光鑽入,射在黑漆桌上,讓她微微失神。
“娘,爲什麽妹妹有爹我沒有?”
四歲的小孩子并不懂大人之間的事情,她隻是看到父親抱着妹妹,沒人抱着她,所以便好奇地過來問了。
大炕上,已經病态明顯的婦人,蠟黃的臉頰很是消瘦,但是那眉眼卻和如今的沈靜儀有七分相似,依然不掩秀色。
面對自己疼愛的女兒的詢問,她牽起了一抹笑容。枯瘦的手摸着紮着兩個包子的頭,輕聲道:“儀姐兒有娘也是一樣的啊!爹爹不陪你,娘陪你講故事聽好不好……”
小時候,娘就是這樣安慰她的,那時還小,一有玩的便也忘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
沈靜儀眨了眨眼睛,身邊的人皆安靜伫立,無人打擾她。
一晃十年已過,再回首,徒留一室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