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真是……”他在心裏搖了搖頭,雖然他對于自己的君王的腦洞,已經早有預料,但他想不到的是——這位天子的臉皮還能厚到這個地步!!!!
居然拿着要他義縱在廷議上提出一個名爲‘請立金本位以固社稷策’的動議。
并要求他盡一切可能,遊說和說服朝臣,尤其是将軍列侯們支持這個動議。
義縱都能想到,千百年後,史書上會怎麽評價他這個車騎将軍東成候了。
“聽說太史令,準備寫一部記錄漢興以來曆代外戚的史冊……”義縱在心裏尋思着:“太史令恐怕會在此書之中,于我大加鞭笞……”
是啊,一個将軍,一個萬戶侯,一個國家重臣,不務正業,跑去提一個莫名其妙的所謂‘金本位’。
天下人,特别是士大夫們,必然會對他大加攻仵。
但他義縱能怎麽辦呢?
皇帝都耍無賴了,你大臣還不乖乖從命?想做咩?你還是不是朕的親信心腹了?這麽點事情都要推三阻四,這樣的黑鍋都不肯背,要你何用?
就算養隻小貓小狗,也懂得對主人撒嬌吧?
唯一的好消息,或許就是,他義縱還不需要急着就把這個鍋往身上扣,還可以再等等。
依照天子的說法,目前這個所謂的金本位制度,還缺關鍵的一環。
但……
遲早,是要背的。
判個緩刑而已……
想到這裏,義縱就又歎了口氣:“但願皇長子能夠良善一些……”
是啊,倘若外甥也與乃父一樣雞賊、無恥。
那這世界恐怕就要天崩地裂了。
事實上,現在整個漢室的貴族官僚,都是這麽想的。
當今太強,太精明了。
好多把戲和戲碼,在當今面前,都是免疫的。
這位天子,表面上看上去特别要面子,愛惜羽毛,但實則,這就是一個從來隻要裏子,不要面子的君王!
他一直在考慮,且永遠在惦記的,始終是那些實際的東西。
至于其他的?
則統統可以不要!
可怕的是,他的名聲和威望,卻絲毫不受損。
有人曾經企圖中傷和抹黑他,結果……
那個家夥被憤怒的百姓,直接撕碎了!
是真正的撕碎!
等官府趕到時,這個蠢貨已經連屍體的零件都拼不全了……
這讓文人士大夫們,感到無比恐懼和害怕。
一個連抹黑都不能的君王,你還能拿他怎麽着?
總之,盡管,很多士大夫官僚,對于這個君王,頗有微詞,甚至一度有許多人在私底下腹诽什麽官不聊生。
但他勾勾手指,卻總是有無數人争先恐後,打破了腦袋,也要跟随他。
包括那些在私底下編排和腹诽的家夥。
沒辦法,跟着他走,總能有好處。
而那些不想跟他走的人……
嗯,現在不是回家種田了,就是已經躺進棺材裏了。
“難道,三王五帝,先代的聖王、賢王們,都是如此?”義縱在心裏嘀咕着。
………………………………………………
祁連山的冰雪開始消融了,潺潺流水,從山巅流下,彙入峽谷中,形成一條條激蕩的河流。
随着冰雪消融,一個個綠洲蘇醒了。
整個河西走廊,轉瞬之間,就已經青草芬芳,流水潺潺,湖泊蕩漾,牛羊成群。
且渠且雕難,帶着他的親兵和心腹貴族們,浩浩蕩蕩,走下祁連山,來到了居延澤。
這裏,現在已經成爲了西匈奴最重要的命脈。
尤其是靠近合黎山一帶的出口和峽谷,更是直接關乎西匈奴存亡的戰略要地。
倒不是因爲一旦失去了這裏,西匈奴就要GG。
在事實上,西匈奴人人都知道,假如漢軍出合黎山,那麽,大家夥就準備收拾收拾行李,各自逃命吧!
尤其是上層的貴族們,對此尤爲清楚。
因爲,自且渠且雕難以下,人人都是大煙鬼……
整天吞雲吐霧,沉浸于仙境之中。
一旦漢朝表露敵意,斷絕了‘逍遙散’的供應,上層的貴族,就全都得自殺。
就這樣的統治集團,根本不可能去對抗強大、無敵的漢朝。
大家夥呢,也都早有自覺了。
漢朝人打過來的話……
那就箪食壺漿,以迎王師吧……
隻有且渠且雕難不這麽想。
因爲他清楚,所有人都可以投降,獨獨他不能。
一度,且渠且雕難也以爲自己能降。
但這兩年,他明白過來了。
漢朝人,特别是漢朝皇帝,或許可以接受于單投降,或許可以接受骨荼的投降。
但是,唯獨他,沒有那個投降的資本和條件。
他是背主之人,更是亂臣賊子。
在漢朝人的思維裏,像他這樣的人,千刀萬剮,也不爲過。
所以,且渠且雕難,已經在下意識的大量儲備和截留‘逍遙散’了。
現在,他已經至少握有了數十石珍藏,保證哪怕漢朝斷供,他也能繼續逍遙。
但問題是……
光有逍遙散,倘若沒有命,那也沒轍。
所以呢,他隻能給加強居延澤地區的防禦,當然,打的幌子是——保障榷市貿易的通暢。
同時,他不斷給下面的貴族灌輸——就算要投降,那也得打一仗,讓漢朝人知道厲害,這樣投降過去才有地位,不然,一群廢物和懦夫,即使投降,漢朝人也不會看重。
不得不承認,且渠且雕難忽悠的不錯。
基本上,西匈奴上下都相信了這套說辭。
許多人甚至摩拳擦掌,準備在将來在這居延澤給漢朝人留下一個‘深刻印象’。
不過最近,風向有些變了。
因爲,從幕南傳來了許多讓人膽戰心驚的消息——漢朝人據說在幕南準備搞‘編戶齊民’,而且還對各部族的高層,痛下殺手。
許多曆史悠久的部族,已經消失了。
這激起了西匈奴貴族們的恐懼。
原先,大家都覺得,漢朝人來了,也沒什麽。
換個主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漢朝人要是來了,那整個河西就要天翻地覆。
各部族,都将成爲曆史。
而大家則将成爲部族的罪人!
更重要的是——大家夥将徹底失去做人上人,做主子的特權!
這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這使得,西匈奴各部立刻空前團結起來,許多大煙鬼,甚至願意跟且渠且雕難來視察這居延澤的防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