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遊牧民族的問題,确實是一個千古難題。
但卻不是一個無解之題。
事實上,隻要漢室繼續進步,那麽,百年之後,無論他們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再也沒有掙紮的餘地了。
蒸汽機會将他們碾碎,轟鳴的大炮,會讓他們知道,他們已經過時了。
但在現在,怎麽解決和如何處理草原,成爲了漢家最大的難題。
地盤打下來,總得實施有效控制和統治,那才叫真正吃到嘴裏。
而将忠勇軍以及樓煩軍裏的有功軍官,分封出去,讓他們成爲第一代牧場主或者草原的漢化貴族。
這就是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啊……”劉徹在心裏感歎着。
這一戰後,漢室的價值觀和文明,就要開始正式對外輸出了。
這可比戰場上的戰而勝之,對劉徹來說更重要。
軟刀子殺人,那才真正叫狠!
所謂文化輸出和價值觀輸出,其實就是将敵人,變成自己人。
讓異族和異國,過漢室的節日,信奉漢家的神明,用漢文字,穿漢服,這就是成功。
而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要草原上的部族和牧民,認同和認可,漢室的威權,并且依賴和依靠漢室的威權。
就像後世,明清兩代,盡管雲貴的土司老爺們山高皇帝遠,但他們還是需要得到北京的冊封,才能名正言順。
也如西漢末年,匈奴人爲了漢朝印绶和新朝印绶,跟王莽扯的嘴炮。
而分封忠勇軍和樓煩軍的有功漢化軍官,無疑,是一個成功的開始。
但,不能僅僅隻封異族。
畢竟,這些人在中國生活的時間較短,認同度還不夠高。
所以,劉徹就又道:“通知大鴻胪,爲朕準備漢興以來,歸義列侯及貴族名單!”
自劉邦開始,漢匈交戰,連綿不絕,哪怕和親條約簽訂後,兩國邊境也常常有摩擦。
特别是太宗以來,漢匈之間,相互勾引和收買對方的貴族官員。
漢室這邊跑了不少人去匈奴,匈奴那邊也有大把大把的歸義貴族跑過來。
甚至,有人帶着整個部族跑來。
而這些歸義候和封君,現在大多數已經在漢室生活了十幾年,甚至三四十年,已經是第二代,第三代了。
對中國的認同度和對漢家文明的認可,無疑已經深入骨髓。
作爲天單于,給他們做主,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回歸故土,再次執掌大權。
這既是給他們賣命的報酬,同時也符合中國的傳統價值觀。
興滅國,繼絕世。
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如此,更可以将草原,分割成一塊塊各自互不統屬的實力。
有些類似滿清的八旗制度,但比八旗更隐蔽,副作用更小。
劉徹相信,隻要政策得當,宣傳給力,兩三代人之後,草原的引弓之民,就會相信,他們也是諸夏一員,炎黃子孫。
正想着這個事情,負責保衛劉徹安全的劇孟就走到劉徹身邊,輕聲禀報道:“陛下,抓住了幾個尾随陛下的賊子,如何處置?還請陛下吩咐……”
“嗯?”劉徹聞言,眉頭微皺。
老劉家的皇帝和皇子,喜歡白龍魚服,微服出巡,這不是什麽新聞。
幾乎整個關中,都有着曆代皇帝到處留下的足迹和傳說。
想當年,劉徹也曾經跑去河東,搞了個大新聞。
而在曆史上,武帝更是此中高手,哪怕當了皇帝,他也曾經微服跑了數百裏,甚至露宿山林,借宿農家。
其後,多次東巡,封禅泰山,玩的不亦樂乎。
劉徹其實也蠻想學一學的。
但考慮到國家現在資源有限,國庫裏的錢,打仗都不夠,就沒有這個想法了。
但在長安城裏溜達溜達,跑到關中地方,看一看,跟農民吹吹牛逼,這些年來卻也常常出現。
甚至有時候,他還會來個忽然襲擊,上演一出明斷冤案的故事。
如此一來,自然,他的安保問題也就成爲了重中之重。
僅僅是明面上保護的侍衛,就多達數十。
暗地裏,遊走在附近和周圍的繡衣衛和羽林衛的探子、軍隊,起碼有好幾百。
所以,劉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敢尾随他的家夥了。
“什麽來頭?”劉徹問道。
“臣已經查明,這些人是本地的遊俠,尾随陛下,是害怕陛下知道他們的一些龌龊之事……”劇孟自然不敢隐瞞,也隐瞞不了。
他不說,繡衣衛的那幾位肯定會興高采烈的跑去打小報告的。
“什麽龌龊之事?”劉徹問道。
遊俠們的那些狗皮倒竈的事情,劉徹清清楚楚,畢竟,他不是純粹宅在宮裏面,不知道民間疾苦的君王。
旁的地方,劉徹不清楚。
但關中,尤其是長安的這一畝三分地,劉徹可是門兒清。
“高利貸……”劇孟低頭說道:“還有倒賣人口,尤其是女孩……”
劉徹聞言,閉着眼睛,歎了口氣。
這些黑暗面的事情,他早有所聞,也屢次下令,嚴厲打擊。
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遊俠們,就是寄生在城市的寄生蟲。
金字塔頂尖的,譬如劇孟,寄生在劉徹身邊,手握大權,其次一些的,譬如季心,靠着與列侯貴族大臣的關系,活的非常滋潤。
而中層的遊俠,靠着這些年來興盛的商業以及茂陵的賽馬場,倒賣賭馬劵,鑽政策空子,倒也活的不錯,至少不用爲衣食發愁。
但,下層的遊俠,就……
爲了錢,沒有事情,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特别是近些年來,商業的興盛和财富的爆炸,制造了大批土豪。
這些土豪,爲了妝點門面,就大肆購買女奴和婢女、歌姬。
而他們的行爲,讓下層遊俠,開始癫狂。
各種給人下套和設陷阱,逼迫百姓賣兒賣女。
這也是劉徹爲何要重新規劃和建設長安城的原因所在。
他已經厭倦了跟遊俠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幹脆把桌子一掀,重新洗牌,讓這些灰色勢力,暴露在陽光之下。
雖然不能完全消滅和杜絕,但至少,可以保護更多人。
“送去給廷尉……”劉徹冷然說道:“告訴趙禹,窮追到底!無論涉及到誰,都給朕揪出來!”
劉徹知道,他無法管天下的所有事情。
但,遇到了,不能不管。
而且必須從嚴從重!
這也是他喜歡微服出巡的原因——總能碰到一些在宮裏面看不到的事情,然後,揪着這些家夥,狠狠的教訓一頓,逼迫長安和關中的遊俠、豪強、官僚,收斂一點。
當然,劉徹也知道,在長安的遊俠問題上,他現在的一切行爲,都是治标不治本。
隻要長安還存在貧民窟,存在窮人,存在官府所無法保護的地方,遊俠們就會一直存在。
殺了張三,還有李四。
說起來,其實還是當年劇孟在市井時,打着劉徹的招牌,整頓遊俠的時候,長安市井的秩序要好一些。
而現在,由于劇孟成爲貴族,而從前鎮壓群雄的大佬季心又被劉徹打發去了南越。
長安的地下勢力群龍無首,沒有了約束,群魔亂舞。
事實證明,不僅僅國家需要秩序。
就連黑社會也需要秩序啊!
“傳朕的命令……”劉徹對劇孟說道:“诏:安東都護府備盜賊都尉,棘門軍屯墾團丞令,刀間回京!遷爲京輔都尉,主備盜賊都尉,行緝捕之事!”
把刀間召回來,劉徹相信,以此人手腕,碾壓長安城裏的遊俠渣渣,輕而易舉。
對付遊俠,還是得遊俠!
本來,劉徹甚至都打算上王溫舒了。
隻是,終究這裏是長安,而王溫舒殺起人來,他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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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裏,已經是日暮時分了。
一回宮,汲黯就找上門來了。
“陛下,臣今日午間收到了榆林塞的飛鴿急報……”汲黯一見面,就立刻将一張紙條遞給劉徹:“出大事了!且渠且雕難在十日前,忽然率部挾持匈奴左賢王,攻降祁連山,擁立匈奴左賢王爲單于,自己爲左大将……”
“此人的國書,已經在路上了,這是榆林塞報告的此人國書的簡要概述……”
劉徹聞言,也是吃了一驚。
這條狗,居然咬軍臣了?
還抓住了現在漢匈大戰的機會,被他咬成功了?
“這個背主奴才!”劉徹冷哼一聲,罵道,但卻接過了那張紙條看了起來。
且渠且雕難這種行爲,肯定是罵的。
而且要大罵特罵!
亂臣賊子,哪怕他是匈奴人,事實上在幫助漢家,但卻也必須罵!
不罵不行!
因爲劉徹是皇帝!
而皇帝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和統治地位,絕對是不分立場的。
當然,罵歸罵,但這且渠且雕難做的事情,卻是讓劉徹做夢都想笑出來的。
他現在的舉動,無論成敗,都是在給匈奴帝國的棺材上釘釘子。
旁的不說,僅僅是他挾持于單,自立爲左大将這一個舉動,就勝過十萬雄兵!
所以呢,無論他現在在打什麽算盤。
劉徹都可以幫他一把。
而将紙條上的東西看完,劉徹更是決定,給與他一定的援助和幫助,免得他被人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