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蔔氏族和當屠氏族被逼到了絕路!
須蔔雕難和當屠阕都非常清楚——假如自己不能在漢軍援兵到來前,沖破和掙脫漢朝人的糾纏以及封鎖。
那麽等待他們的唯有全軍覆沒!
沒有什麽軍隊,能在被人前後夾擊時,還能活下來!
至少,在草原的曆史上就是如此!
好在,他們還有優勢——正從漢朝背後襲來的呼衍氏族的本部萬騎,就是他們的最好助力!
“勇士們!”須蔔雕難用力的将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重新紮進,拔掉胸口的那塊幾乎被漢軍的馬刀砍破的皮甲,将之丢在地上,對着自己部族剩餘的騎兵們說道:“偉大的蒼鷹子孫,在今天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無數勇士死在了漢朝人的陰謀之下!”
他的眼睛望着前方淩亂的戰場。
哪裏已經是一個修羅場了!
到處都是殘肢斷體和嗚咽的戰馬。
無數個人頭在地上打滾,死屍堆砌了一層又一層,以至于在某塊地獄,人和馬的屍體,居然堆砌出了一座山丘!
暗紅色的鮮血,流淌在地面,居然在低窪之處,形成一個血潭!
紫黑色的鮮血,散發着濃重刺鼻的血腥味。
哪怕是曾經最殘忍的匈奴騎兵,也不忍目睹這個場面!
這場戰鬥,須蔔氏族,遭遇了完敗!
打到現在,六千餘騎的須蔔氏族,已經隻剩下兩千多還能沖鋒的騎兵。
剩下的不是成爲了屍體,就是即将成爲屍體。
那些被砍斷了肢體,鮮血噴濺的騎兵,此刻都躺在地上哀嚎和掙紮。
而對面的漢朝騎兵,現在居然在數量上,比須蔔騎兵還要多一些。
須蔔騎兵戰死四千餘人,卻隻換來了漢朝騎兵不到兩千人!
漢朝人的戰力和膽魄,讓須蔔氏族的騎兵,身體都有些發抖了。
若不是,此地的戰場的特殊性。
恐怕須蔔氏族現在已經崩潰了。
事實上,倘若不是看到了呼衍氏族的援軍正在殺來。
哪怕須蔔騎兵們意志再頑強,性格再暴虐,現在也早就四散而逃了。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惡戰之中,還能保持勇氣。
須蔔騎兵們,甚至現在連策馬的力氣和舉刀的氣力,也接近于無了。
須蔔雕難當然清楚這一點!
部族的騎兵們,已經被漢朝人打掉了一切驕傲和自豪。
所有勇敢者和強者,都已經死掉了。
剩下的,隻是些苟延殘喘的膽小鬼。
想讓他們再次發起進攻,可能性幾乎爲零!
須蔔雕難甚至毫不懷疑,若他再次下令進攻,那麽,剩下的人裏,恐怕有人要殺死他,然後去逃命!
“勇士們,我們不能讓那些戰死者的血白流!”須蔔雕難揮舞着拳頭說道:“他們必須付出代價!”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勇士們,漢朝人已經堅持不下去了!”須蔔雕難奮力呼喊道:“隻要我們拖住他們,等待呼衍氏族的騎兵過來,那就是他們的死期!”
随着他的這些鼓舞,殘餘的須蔔騎兵,這才有了些生氣。
但他們依舊沒有動作,也沒有幾個人策馬上前。
很多騎兵,都是默默的看着前方的修羅場。
那宛如地獄一樣的場面,深深的震撼着每一個人的視覺!
從來沒有!匈奴人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血戰!
哪怕是傳說中的尹列水之戰,須蔔騎兵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地獄!
漢朝的騎兵,仿佛每一個人都是鐵打的一般!
不止有一個須蔔騎兵親眼看到了有人将馬刀斬進一個漢騎的身體,但在臨死的那刻,那個漢朝騎兵卻用盡全身最後的氣力,抓住了馬刀,然後将那個部族裏有名的勇士,拖下了戰馬!
漢朝人,太可怕了!
這還是長輩們口中懦弱無能,膽小如鼠的漢朝人嗎?
他們比折蘭人還瘋狂,比須蔔人跟強大,比攣鞮氏還要驕傲。
但……
望着從漢騎後方而來的呼衍氏的萬騎,很多須蔔騎兵都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這樣可怕的敵人,這樣無畏的騎兵,就要全部死光了!
許多人都在心裏祈禱着:“天神啊,請保佑呼衍氏将他們全部殺光!”
他們若是活着,那須蔔騎兵永遠都不會再有上戰場的勇氣了。
甚至不敢再騎馬了。
這些漢朝騎兵的英姿和沖鋒時的氣勢,将會成爲他們永恒夢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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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的騎兵,此刻也确實是疲憊至極了。
不僅僅是生理上,心理上也是如此。
王勇撫摸着自己已經砍卷了的馬刀,望着前方的戰場。
回憶着那一個個曾經歡聲笑語的同袍們。
那都是他的手足同袍,骨肉兄弟啊!
漢軍特殊的建制,決定主将和士兵以及各級軍官,都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士兵、軍官、将主,基本都是來自于一個地方的。
甚至是同宗同族!
就如同王勇,此戰,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三個家臣,全部戰死!
他一手訓練和提拔起來的十一個隊率,戰死了六個!
他甚至還失去了自己的兩個侄子和一個外甥!
其他同族的同袍,更是戰死無數!
這些都是他的親人,他的好友的子弟,他的宗族的兒郎!
王勇甚至有些害怕回去面對家鄉的親人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向那些白發蒼蒼的長輩,向那些淚眼汪汪的叔嫂,向那些一臉天真的孩子交代!
雖然,他們也創造了一個漢軍戰史上的奇迹——以四千騎對六千騎,還是匈奴絕對主力的須蔔萬騎,他們取得了完勝!
在正面交鋒,在白刃肉搏之中,将自己的敵人徹底完全的打垮!
但……
王勇覺得,他甯願此刻自己已經戰死了!
“二三子!”王勇淡淡的對自己的手足同袍說道:“勝利,已經不遠了!”
遠方,忠勇軍的騎兵,已經飛速的疾馳而來。
最遲兩刻鍾後,忠勇軍就将加入戰場。
到那個時候,屬于棘門軍和灞上軍的使命也就結束了。
匈奴騎兵,也将走上末日!
但是,在那之前,王勇必須保護剩下的漢騎,安全的回到家鄉。
而,攔在勝利之路上的,隻有前方的殘餘匈奴騎兵。
隻要沖垮他們,灞上軍和棘門軍的将士就可以跟衛将軍的主力彙合。
王勇将馬刀前指,大聲說道:“爲了陛下,爲了戰死的同袍,爲了家鄉的親人!讓我們再次沖鋒吧!”
“萬勝!”棘門軍和灞上軍剩餘的将官們紛紛拔刀。
這些來自關中大地的勇士們,踏着自己同袍和親人曾經奮戰的土地,疾馳向前。
所有人,此刻隻有一個想法。
爲了戰死的同袍,這場勝利,他們必須拿到!
隻有拿到這場勝利,才能告慰那些戰死者的英靈!
隻有拿下這場勝利,才能讓這些英靈的遺骸,回歸家鄉的宗祀!
也唯有拿下這場勝利,才能讓犧牲者的血沒有白流!
更是隻有擊敗敵人,才能讓千百年後的後人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場戰鬥。
爲了子孫後代和諸夏民族,兩千多名三秦子弟永久的埋骨于此!
不需要太多語言,也不需要太多煽動。
士兵們跟着王勇,策馬前進。
烈烈北風,吹拂在山崗之上,發出嗚咽的呼嘯聲。
也不知道是誰,唱了一句。
總之,漢騎們很快就開始了合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古老的戰歌,回蕩在天地,帶着慷慨激昂和一往無前的氣勢,猶如風暴一般,卷向了須蔔萬騎的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