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朝這麽久。
庫裏提奧斯最關心的事情,除了找到破解自己祖國鉛毒厄運的方法。
就是這個漢朝的考舉了。
不分貴族、平民,除了罪犯外,所有人,全部都有資格參加這場盛大的宴會。
依靠知識和才能,而不是血統和背景,成爲官員,踏入仕途,改變自己與家族的命運。
在庫裏提奧斯眼裏,這是這個東方國度,最讓人着迷的地方。
可惜,羅馬共和國的元老院,是永遠都不可能答應實施這樣的政策的。
也唯有在這個東方的國度,這個自由和平等的土地上,才能結出這樣燦爛的果實!
想着此事,庫裏提奧斯就不免歎了一口氣。
來到漢朝這麽久後,庫裏提奧斯的思想和行爲,早已經不可避免的漢化了。
他現在能說一口流利的漢朝官話,還能用毛筆寫字,甚至,他還能背誦《詩經》的許多篇章。
自然,他也就再非是那個剛剛受命于羅馬執政官,踏上前往東方道路的使者。
他思考問題的方法和态度,也因此變得更接近漢室。
“若我能回到羅馬共和國,我一定要将我在東方的所見所聞,告知我的同胞們!”庫裏提奧斯在心裏想着:“讓他們知道: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可惜,這似乎是永遠不可能的夢。
北方那個強大的蠻子帝國,阻隔了東方的漢朝與西方的羅馬之間的道路。
任何企圖穿越那個名爲‘匈奴’的國家的人,都必死無疑!
正歎息着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一個大鴻胪的官員走進來,對他道:“趙兄,給你送來了兩個同鄉,或許你們認識也說不定……”
然後,兩個男子走了進來。
當頭的一個膚色比較深,穿着一件簡單的布衣,赤腳而行,見了庫裏提奧斯,他雙手合十,做了一個禮儀,說道:“緣起緣滅,皆都有因,施主有禮了……”
居然還是正宗的希臘語!
庫裏提奧斯對這種人并不模式。
在巴克特裏亞王國時,他就見過這樣的僧侶。
這些僧侶與西亞的瑣羅亞德斯教和羅馬的奧斯匹林諸神的祭祀不同。
他們似乎很提倡苦行,講究的是什麽緣法和四禘。
而且,相比起瑣羅亞德斯教和奧斯匹林諸神的祭祀,這些僧侶,更熱衷于傳播他們的所謂的‘浮屠法’——反正發音是這麽一回事。
具體如何,庫裏提奧斯并不清楚。
而在這個僧侶身後的那個人,卻讓庫裏提奧斯大吃一驚。
“歐科拉提!”庫裏提奧斯吃驚的說道:“您怎麽來了漢朝了?”
那人正是從大宛冒險穿越了整個大漠,來到漢朝的大宛副王歐科拉提。
“愛奧尼亞王國被野蠻人入侵,我是來絲國求援的……”歐科拉提看着庫裏提奧斯也非常驚訝。
這位據說身負羅馬執政官使命的羅馬貴族,真的抵達了傳說中的絲國!
“運氣可真好!”歐科拉提在心裏說道。
他這次,可是經曆了千辛萬苦,一路上隻敢走小道和山路,穿越高山和密林,經過一個多月的艱難跋涉才抵達了長城腳下。
然後,他就被絲國的官吏丢在了距離漢朝首都數百裏的一個名爲‘晉陽’的城市。
直到前不久,他才被準許,來到長安。
這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月之久。
歐科拉提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的王國是否依然存在。
但,他知道,哪怕愛奧尼亞王國已經滅亡。
但他依然需要向這個東方的絲國,自稱‘中國’卻寫作‘漢朝’的龐大帝國求援。
以寄希望于漢朝皇帝能夠大發慈悲,救救可憐的,被野蠻人馬蹄襲擊的中亞希臘城邦。
當然,漢朝皇帝要是能夠進一步幫助希臘人重拾塞琉古帝國的勢力範圍,那就更好了。
不過……
現在看來,漢朝人對自己域外的事情,并不是那麽上心,也沒有那麽聖母。
所以,在見到庫裏提奧斯後,歐科拉提迫不及待的想從庫裏提奧斯口中得知有關這個帝國的更具體的信息。
那位大鴻胪官員看着這三個‘夷狄’,對着庫裏提奧斯,拱手道:“趙兄,既然這兩人都能與趙兄交流,那就麻煩趙兄教一教他們中國禮儀和語言了,陛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召見呢!”
“尤其是這個身毒來的人,請趙兄務必盡快教會他語言和禮儀!”
庫裏提奧斯聞言,連忙拱手道:“諾,仆必幸不辱命!”
目送着那位大鴻胪的官員離去,庫裏提奧斯将房門關上。
然後,他就看着自己眼前的僧侶和貴族。
他首先對歐科拉提說道:“副王閣下,您是否已經将您的身份準确告知了漢朝的官員?”
歐科拉提點點頭,說道:“這是自然,我一到絲國,遇到絲國官吏,就告訴了他們,我的來意……”
“可惜,這絲國的官吏和貴族,似乎并不怎麽看重我……”他遺憾的搖搖頭,然後,殷切的看向庫裏提奧斯這個老熟人,說道:“閣下來到絲國,應該有不短的時間了吧,您能否告訴我:這絲國與那名爲‘匈奴’的蠻子帝國,誰強?”
庫裏提奧斯聞言,笑道:“去年,漢朝與匈奴發生了一次曠世大戰,雙方投入的兵力,以萬來計算!”
“結果如何?”歐科拉提緊張的問道。
“漢朝軍隊,用兩個月,全殲了入侵的匈奴騎兵,足足四萬人!”庫裏提奧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驕傲的說道:“現在,漢朝的戰俘營裏,還有兩三萬的匈奴俘虜!”
這句話,不僅僅讓歐科拉提眼前一亮。
一直站在一旁,嘴裏念念有詞的僧侶也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雙手合十,贊道:“世尊在上,此地當是我教大興之地,合該讓我來此傳法!”
庫裏提奧斯和歐科拉提聞言,就像看精神病一樣,看向這個僧侶。
尤其是庫裏提奧斯。
在這個東方的國度,生活越久,庫裏提奧斯就越清楚,這個帝國的驕傲和強大。
在這個國度,想要傳教?
問過官府和地方上的名流沒有?
沒有被官府批準的傳教行爲,都被稱爲‘淫祀’。
但這僧侶卻似乎沒有看到庫裏提奧斯和歐科拉提的眼神,他對兩人合十一禮,說道:“兩位施主,我是世尊的傳法人喬科達摩!”
……………………………………
“陛下,那個身毒僧侶和自稱大宛副王的夷狄,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送去給了那位大秦使者教導……”
劉徹躺在塌上,閉着眼睛,聽着汲黯的報告。
“派人嚴厲監視,日夜都不要停!”劉徹聞言,做出批示:“尤其是那個僧侶,沒有朕的命令,不許踏出大鴻胪衙門一步!”
劉徹也沒有想到,江都國報告發現身毒商船,最後,送來長安的,居然是一個原始佛教的僧侶。
在得知了這個情況後,他就馬上命令江都國立刻将這個禍害送來長安。
這是防止某些不河蟹的思想傳播出去,毒害國人。
什麽今生受苦,來世享福,那一套,劉徹素來不是很感冒。
當然了,不可否認,佛教思想有其進步的一面。
但其落後和腐朽的東西,卻實在太多太多了。
況且,現在的佛教,可不是後世的佛教。
沒有經過三武滅佛的調、教,佛教自然沒有本土化。
所以,劉徹自然不可能讓它在中國的土地上傳播。
“什麽今生孽報……來世福報……”劉徹搖搖頭。
中國人的宗教觀,自古就很樸素。
天破了就自己連石頭來補,塌了就斬下神龜的四肢,重立天柱。
上帝發大水要滅世,我就到處鑿渠洩洪。
疾病襲擊,不求鬼神,自己煉藥自己試藥,哪怕毒死也無怨無悔。
在東海淹死,就把東海填了。
被太陽暴曬,就把太陽射了。
天帝不公,哪怕是死了,腦袋都沒有了,我也要肚臍爲口,****爲眼,雙手持械,殺上九重天。
天子不公,冤殺了我,那就變成厲鬼,将他帶走!
誰愛做放牧的羔羊,XX的奴仆,就讓他們去做吧。
誰愛做逆來順受的奴隸,也讓他們去做吧!
反正,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人民。
從來都是——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國有道,君子自強以不息。
國無道,吾可取而代之!
神器,唯有德者主之!
甚至,就連所謂的五帝,所謂的八主,也都不過是一個個先王的化身和一位位英雄的升華。
在中國,人才是神!
在中國,敬畏的唯有天地與先祖。
什麽世尊佛陀上帝救世主?
統統去見鬼吧!
當然,佛教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至少可以洗腦異族奴隸啊!”劉徹在心裏想着。
曆史上佛教在中國流行,也是因爲五胡之亂的緣故。
異族的征服者需要一種精神麻醉藥來催眠中國百姓。
所以,佛教順勢興盛。
如今反過來去洗腦被進口或者抓捕的奴隸和奴工,讓他們安于現狀,應該是不錯的。
所以,那位僧侶,劉徹隻是命令軟禁,而非直接殺了。
将那位印度來的僧侶的事情放在一邊。
劉徹拿起了剛剛從雲中郡發來的八百裏加急奏報。
奏報上的内容很簡單——匈奴單于已破大宛,擄大宛軍民數十萬口南歸。
這是且渠且雕難通過秘密渠道,送到雲中郡的絕密情報。
将這份情報反複看了幾次。
劉徹将它放下來。
“必須修改戰略了!”劉徹在心裏想着,然後他将視線投向牆壁上懸挂着的地圖。
軍臣在擊破大宛後,沒有選擇繼續西征,而是見好就收,帶着戰利品南歸。
這大大的出乎了劉徹的意料之外。
假如,此事屬實。
那麽,很有可能,從此以後,這西征,将會變成定期性的娛樂。
匈奴人西征一次,然後帶着戰利品回來,消化了以後,再西征。
如此反複循環,匈奴的力量,将越來越強大。
這還隻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軍臣的選擇,使得劉徹原本計劃等到匈奴主力走遠了,再出塞去欺負留守的匈奴部族的計劃破産。
“決不能讓匈奴人如此安逸和順利的西征!”劉徹在心裏說道。
“立刻去請丞相和車騎将軍以及安東都督入宮!”劉徹吩咐着:“另外,再傳召各位将軍!”
“諾!”汲黯恭身領命。
劉徹也拿着那份奏報,站到地圖前,凝視着已經被探明和标上了清晰地名的那副地圖。
這是,最近剛剛從雲中郡送來長安的河套地圖。
劉徹的手,在地圖上摸了摸。
趙武靈王建造的高阙要塞,秦始皇的陰山防線。
而這兩個地方,失陷已經超過七十年了。
劉徹能感覺到,這兩個地方和整個河套,都在呼喚着他的名字,渴求着他的軍隊前去收複。
讓這片天然的牧場,塞上明珠,諸夏民族的母親河澆灌出來的谷底,回到故國的懷抱中。
“匈奴人不蠢啊……”劉徹看着地圖上的山川湖泊。
原本他的計劃是等匈奴西征,越過蔥嶺後,再與匈奴開戰。
但,很可惜,匈奴人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匈奴人畢竟不傻。
主力越過蔥嶺,深入中亞,漫長的道路和補給線,足以讓漢室就算全取了整個幕南,但,遠征的匈奴人可能也依舊蒙在鼓裏。
匈奴人自然不會允許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們更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老巢。
所以,選擇漸漸西征,也就可以理解了。
既然匈奴人不給漢室機會,那劉徹自然不會傻傻的依然按照刻闆的計劃來行事了。
“那就準備進行河套戰役吧!”劉徹将視線盯在地圖上的高阙要塞和陰山防線上。
在河套和河西地區,目前漢室已經弄清楚了,在當地,匈奴人有七個部族在活躍。
算上祁連山和賀蘭山的部族,當地的匈奴部族數量,多達二三十個。
當然,大多數都隻是些魚腩和仆從。
真正值得注意和能威脅漢軍的,也就那麽三五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