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蟜矗立在甲闆上,看着這碧波萬裏的大海,感慨着。
如今,正盛夏時節。
海水非常溫暖,俯身看向船舷兩側,水裏面,甚至不時有大魚,成群結隊,如離弦之箭,往來遊弋。
現在,距離陳蟜揮别那個遷徙的巨獸的家族,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艦隊在海上,迎風破浪,駛出了數十公裏。
鲸川海的這個季節的季風,非常适合向南航行。
所以,艦隊不斷的根據風向,調整航線。
在韓國向導的幫助下,朝着那傳說中的倭奴之國而去。
在過去一個時辰,陳蟜與艦隊的士卒,見到了無數的巨獸,在海面上透氣。
更看到了壯觀的座頭鲸族群,合作捕食海中的浮遊生物的場景。
艦隊上下,也從一開始的震驚、慌張,發展到如今的見怪不怪。
大家也已經漸漸明白,那些看似可怕的巨獸,實際上,溫順的很。
它們甚至海裏的魚兒都不傷害……
眼中所見的,隻是不斷上浮透氣,然後,又遁入深海的,一群又一群的鲸魚族群。
當然,海洋,也不是永遠和平。
就在不久前,艦隊目睹了一次海洋中的屠殺。
一群鲨魚,圍攻了一個正在遷徙過程中的抹香鲸族群。
兩頭幼鲸,慘遭毒手,鮮血将海面染紅。
漢軍艦隊,駛過去,驅散了鲨魚群,救下了可憐的抹香鲸族群。
“這鲸川海,果然名不虛傳啊……”陳蟜感慨着撓撓頭,問着那些韓國的向導:“但,體型如此大,數量如此多的巨鲸。究竟是怎麽長大的呢?”
在經過方才那一幕後,不止陳蟜,艦隊上下都已經清楚,這些巨獸。就跟陸地上的牛馬一般,隻是看着吓人,但其實,也是血肉之軀,甚至。它們無法對抗那些體型隻有它們幾十分之一的鲨魚。
就像陸地的牛馬,被豺狼撂倒,撕碎。
那麽問題來了。
這海中一望無垠,除了海水,還是海水。
這些巨獸也不吃魚,看上去也不像吃草,更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獸。
那麽,它們是靠吃什麽東西長到這麽大的?
尤其是這鲸川海裏的鲸群是如此之多,如此之大。
它們必然有食物來源。
但問題是,它們吃的是什麽?
若能搞清楚這個問題。陳蟜覺得,這趟遠航,就算最後一無所獲,也是值得了。
那些韓國向導聽了,搖搖頭,紛紛拜道:“貴人,我等實在不知,隻知道,祖祖輩輩的先人,往來這鲸川海與倭奴之國。年年都能見到無數鲸魚,故此,稱其爲鲸川海……”
陳蟜聞言,不禁大失所望。
若是知道。這些巨鲸的食物來源就好了!
隻要知道了,下次再來的時候,就在它們的進食區域,設下埋伏,一次就可獵殺數十甚至數百頭!
相當于一次出海,就撈回來幾千萬的錢!
這樣的買賣。足以令人瘋狂!
“那汝等可知,這些鲸群,要去往何方?”陳蟜有些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向導們依然搖頭。
大海廣闊無垠,他們的先祖,也都隻是從先祖那裏知道,這鲸川海在某些時候,會出現一道可以漂流至倭奴之國的洋流,順着那洋流,可以輕松直抵倭奴之國的列島。
除此之外,他們對其他地方,也是一無所知。
這讓陳蟜不禁有些喪氣。
但陳蟜卻不知道,也想不到,這些海中巨大無比的巨獸,絕大部分的族群的食物是肉眼看不見的浮雲生物。
那些細微的浮遊生物,卻養育出了地球上有史以來,最大的海中怪獸。
這就是生命的奇迹。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這個鲸川海的深海之中,兩條洋流,正對沖而過。
來自中國東南沿海和南海的暖流,與從北冰洋而來的寒流,在這個海洋的深處,交彙,帶來了大量的養料,和無數的營養物質。
正是這些東西,吸引了全球各地的鲸群,從各個地方趕來,參與這場盛宴。
這些鲸群,有的甚至是跋涉了大半個地球,從南極或者北極附近趕來參與盛宴。
但有一點,陳蟜很清楚。
“我的西北都尉治所的錢,還有未來建設的經費有着落了!”陳蟜看着這片海域,在心中想道。
這海中巨獸是如此的多。
幾乎每隔一刻鍾,艦隊的視線範圍,都能發現一個或者多個鲸群在活動。
這廣闊的鲸川海裏,到底有多少鲸魚呢?
陳蟜數都數不清楚。
那麽,隻要在這附近的海域,找個可供宰殺和肢解這些鲸魚的島嶼。
這個鲸川海,就将變成一個活動的金礦。
“而且……這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礦!”陳蟜在心中想着。
一頭鲸魚,至少相當于數十金,甚至可能相當于一百金。
挖一百金的黃金,需要上千人,長達一年的努力。
其中累死、病死、塌方死的工人,起碼幾十個。
但在這裏,卻不需要這樣。
駕一艘全副武裝的捕鲸船過來就可以了。
獵殺完畢後,就将鲸魚屍體拖到肢解和提煉的島嶼。
然後将皮、筋骨、油脂運回中國,錢就到手了。
再沒有比這個更簡單的賺錢方法了!
這樣想着,陳蟜就問道:“那你們總該知道,這海中何處有島嶼了吧?”
這些韓國向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想,然後,有一人道:“回禀貴人,小人的父親好像曾經說過,在那倭奴之國的附近,有兩個大島,島上,也有些倭奴,赤身裸體,刀耕火種,結繩記事!”
“那兩個島有名字嗎?”陳蟜皺了皺眉頭,心裏哀歎了一聲,但有個落腳的島嶼,總比要在這大海上拖着鲸魚,走上兩三天強。
天知道,這些鲸魚過了那麽久後,會不會腐爛?
“沒有……”那向導答道,然後,他就拍着馬屁,說道:“它們大抵是在等候貴人前去,爲它們命名吧……”
陳蟜一聽,眉開眼笑的樂了起來。
起名字?
這個好!
打從高帝以來,漢室朝廷上下的勳貴大臣,就染上了愛給山川河流與湖泊取名的惡習。
他的皇帝妹夫,就是當代的佼佼者。
先是給濊人的地盤,取了個新化的名字,然後覺得不過瘾,又将其他部分打包一起,命名爲懷化。
至于将原本的朝鮮王都王險城更名爲平壤,那就更是小兒科了。
陳蟜沉吟片刻,然後,道:“本君侯統帥中國艦船,不遠萬裏,前往那夷狄倭奴之屬,将聖天子王化雨露,播撒彼輩,就叫那兩個島,一曰:承恩,一曰:順德……”
陳蟜不知道,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對馬島與伊岐島就這樣被他定下了名稱。
他拖着腮幫子,看了看這個韓國人所說的鲸川海,覺得這個名字很不好。
傳出去,很可能引來其他人的觊觎。
要給它改個名字,免得自己還沒吃下肚子裏,就引來一堆人強食吃。
要知道,陳家,雖然是外戚,但是,除了他的老媽外,在朝廷其實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未來皇後妹妹生下嫡長皇子,可能權力會大起來。
但那終究是未來。
在現在,陳氏,撐死了也就是個不上不下的家族。
哪裏比的上有兩位太後撐腰的薄窦兩族?
更是拍馬也追不上,當今天下的第一貴氏,長平侯周氏。
即使這三家巨頭不出面。
那平陽的曹家,曲逆的陳家,還有睢陽的梁王劉武的王後家族,也都有資格,對他的家族說NO,甚至把他吊起來打。
所以,必須要掩人耳目。
“本君侯覺得,這鲸川海的這個名字不倫不類,頗不文雅……”陳蟜笑眯眯的看着其他人,道:“不如給它取個文雅一些的名字?”
其他人哪裏敢有什麽意見?
紛紛陪着笑道:“君侯說的不錯,正該取個雅名!”
陳蟜沉吟片刻,看着廣闊的海面,然後道:“易雲: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此海乃我中國王師艦船第一個抵達的遠海,就叫它元海吧……”
其他人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特别是來自中國的軍官們,紛紛叫好。
元海,當然比鲸川海好聽喽!
道理很簡單,這個名字一傳出去,豈非告訴天下人:樓船爲陛下拓一海疆,命爲元海?
雖然說,中國對所謂的海疆,并不是特别感冒。
甚至海疆這個詞語,也是新生的一個詞彙。
這是樓船衙門自己發明的。
發明人正是如今的樓船将軍徐焊。
顯然,這是一個徐焊爲了跟其他人搶軍費而強行發明的詞彙。
而樓船上下,一聽說這個詞彙,立刻就将之拿來用起來。
言必稱,我等樓船爲陛下守海疆之險,運萬裏之糧,均輸天下财賦。
且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樓船衙門上上下下是信了。
正應了謊話說了一萬遍,就是真理那句話。
樓船上下天天嚷嚷這些口号,久而久之,也确實洗腦了不少人,但,慢慢的,他們自己也相信了。
确信自己果然是爲陛下守禦海疆,爲諸夏巡視海防,均輸天下糧草的重要部門。
樓船不入九卿之屬,簡直是太憋屈了!(~^~)
PS: 等下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