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雖然出自楚國,但在孝惠時期就被強制遷徙到關中安陵定居。
早在呂後時期,袁盎就已經出仕,給呂祿當過舍人。
而袁盎的兄長袁哙,則投奔了陳平周勃爲首的列侯功臣集團。
所以,後來,呂氏倒台,袁家屁事沒有,袁盎更是得到了其兄長的作保,到了新朝,出任中郎。
這也是爲什麽,後來袁盎反周,周勃怒不可谒,大罵道:吾與爾兄善,今兒廷毀我!
二三十年以來,袁氏就是漢家政壇的不倒翁。
在關中和郡國,建立起一個跟蜘蛛一樣龐大而複雜的關系網絡。
哪怕是四年前,晁錯費盡心思,将袁盎打倒。
但實際上,袁盎卻連毛都沒傷到一根,照樣大搖大擺的出入宮闱,在丞相列侯家裏,被尊爲座上賓。
而在曾經的曆史上,袁盎更是借機,反将了晁錯一軍,直接讓晁錯去死了。
如今,袁盎被罷太仆官,外放江都王太傅。
稍稍對政治敏感的人,都知道,袁絲這次是攤上大事了。
不然,以漢室‘将相不辱’的傳統。
九卿犯事,一般隻會放病假。
就像去年,大鴻胪被天子放了一年病假一樣。
而直接逐出長安外放郡國。
這樣的例子,使人們很容易就聯想到前廷尉張釋之。
這是隻有那些讓天子很不開心的大臣,才會有的待遇。
不然,講道理的話,九卿外放,一般都是郡守。
就像天朝某中央部委領導,外放地方。省委書記,那是要磨砺和鍛煉的意思,但省政協主席或者人大主任,那就是要他退休的意思了。
在這樣的氣氛中,袁盎收拾包裹。踏上了前往江都赴任的旅途。
袁盎離京那天。灞橋附近擠滿了前去相送的人群。
幾乎大半個關中的列侯貴族和豪強士大夫、遊俠巨頭,都紛紛前去相送。
甚至有人直接拿着妹子、票子和漢子,塞給袁盎。
這讓袁盎稍稍有了些寬慰,總算走的比較體面,保存了臉面。
劉徹也派了顔異去送一送。
顔異回來後,将送行的盛況報告給劉徹,還頗爲羨慕嫉妒恨的感慨着道:“爲臣者。當如絲公。滿朝無所毀譽也!”
劉徹聞言,冷笑兩聲,對袁盎的印象也降低了一些。
前世梁王劉武派刺客去刺殺袁盎,結果第一波刺客每問一個人,大家都對袁盎贊不絕口。
這是爲何,還用問嗎?
劉徹也大概明白了,爲何前世吳楚之亂後,皇帝老爹。不再任用袁盎擔任具體職務,隻是讓其充當智囊和參謀了。
袁盎啊。太過愛惜自己的名聲,江湖氣太重了。
讓這樣的人去主持具體事務,那不僅僅誤國,更會害了他自己。
所以,劉徹對顔異道:“袁絲不如祁黃羊!”
這句話立刻就讓顔異吓得馬上跪下來,脫帽謝罪。
祁黃羊是春秋時期晉國的名臣,也是典故‘内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的主人公。
天子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袁盎,隻是一個内舉不避親,但外舉絕對避仇之人。
而天子向來不喜大臣公私不分,公報私仇。
好在,這個時候汲黯給顔異解圍了。
“陛下,虎贲衛屯墾團丞令公孫子奉诏回朝述職,臣已安排在了公車署,陛下是否馬上召見?”汲黯從殿外進來拜道。
顔異立刻就識趣的退到一邊。
“公孫弘啊……”劉徹聞言,将袁盎的事情抛到一邊,最起碼,袁盎得在江都待個三四年了,就算以後回來,撐死了也就是給個光祿大夫的位置,高高捧起來。
倒是公孫弘,劉徹如今對他的興趣非常大。
當了這麽久皇帝後,劉徹已經明白了。
他需要的不是那些八面玲珑,爲天下贊譽,被士林吹捧的所謂君子一類的大臣。
他隻需要兩種人來輔佐。
一種是低着腦袋拼命幹活的忠厚老實之臣。
一種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枭雄。
而公孫弘,則恰好是這兩類人的混合體。
他即能埋着腦袋,一聲不吭,默默的把事情幹完,也能丢掉節操,不要臉面,不擇手段的将政策推行下去,尤其,他更善于揣測上意。
小豬朝那麽多丞相,就他一個善終,豈是沒有原因的?
所以,爲了等公孫弘入京,劉徹甚至将原本在去年朔望朝要商議的許多事情,都推到了今年。
因此,劉徹立刻就命令:“立刻傳召!”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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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弘此刻坐在公車署的待诏室之中。
神情頗爲緊張的搓着手。
他是被天子一道诏命,被忽然從遼東郡诏回長安的。
爲了将他從虎贲衛屯墾團,接回長安,朝廷的使者,甚至動用了傳馬——即以類似傳送緊急情報的八百裏加急,日夜不休的傳遞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傳達到遼東,然後,又動用了軍隊,一刻也不停留的将他從遼東送回長安。
這一路上,公孫弘差點被折騰掉了半條命。
正因爲如此,他才這樣緊張。
原因很簡單,在漢室曆史上,幾乎每一個被天子用這樣的方式從地方诏回長安的臣子,無論地位高低,最終,都是重用和提拔的前奏。
公孫弘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
但他還是爲此輾轉難眠。
他的前半輩子,經曆過富足的青年,也經曆過颠沛流離,不得溫飽的中年,甚至,他一度隻能靠給牧豬混一口吃的。
因爲吃過苦,也因爲享過福。
所以,公孫弘比任何人都清楚,機會的寶貴和珍惜。
“陛下這次急诏我入京,不知所爲何事?”公孫弘在心裏想着:“但先生(胡毋生)月前曾經來信告我,陛下興鹽鐵,除舊錢,欲行新政,間者,我至長安,太仆袁盎則已出京,據雲與馬政有關,想來陛下所欲,莫不過鹽鐵工商之利,與馬政之蔽!”
不得不說,公孫弘天生就是個政治家。
不過,此刻的公孫弘卻還并不是那個曆史上一切唯上,沒有節操的平津候。
現在的公孫弘的節操,還是很多的。
沒有經曆過在公車署的十年磨砺,更沒有過出使匈奴的經曆和後來朔方郡事務上面的慘敗,此時的公孫弘,跟許多士子一樣,内心中總是存在着一些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浪漫思想。
因此,想到這裏,他就有些糾結了起來。
功名富貴,聞名于天下,這當然是公孫弘想要的。
但,若因此要染上罵名,甚至被人劃入小人行列,這就有些讓他難以接受了。
可天子若是執意命他去管鹽鐵或者馬政之事。
作爲臣子,他似乎也沒辦法拒絕。
“罷了,罷了!”公孫弘想着:“既來之,則安之,身爲人臣,給君父效命,本就不該有什麽非分之想,陛下命我做甚,我便做甚好了!”。(未 完待續 ~^~)
PS: 馬上要上車了,趕時間寫的這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