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思後,劉徹對南宮信道:“朕今天單獨與愛卿會面,是有個事情,要跟愛卿交個底……”
“臣信恭聽聖意……”南宮信連忙跪下來,匍匐在地,三叩首。
“朕将改北部都尉爲護濊都尉,護濊都尉将組護濊軍……”劉徹緩緩的說着。
南宮信深深的低頭,不敢言語,但心中卻翻起來驚天駭浪。
歸附漢朝也已經有将近半年了,也率軍跟随過漢軍在朝鮮進行過軍事行動。
南宮信自然也初步了解了漢室的軍隊編制。
漢軍以軍-部-曲-屯-隊-什-伍爲基礎組成,按25的倍數編組。
在最基本的情況下,一個漢軍的作戰單元‘軍’,下轄有兩部十曲二十屯一百隊兩百什四百伍,合計兩千人的作戰力量。
但這是最基本的情況。
在如今的漢室,随着作戰技術的進步以及戰争藝術的發展。
朝野都發現,按照秦帝國的編組方式,軍隊的作戰力和威懾力,都不足。
于是,各野戰軍的編制,基本都是超額超量的。
像前歲的吳楚之亂,丞相周亞夫率三十六路将軍平叛。
一路将軍,至少下轄一軍,号爲某某軍。
這些将軍麾下,多則一萬餘人,少也有四五千。
如今護濊軍即使隻按照最基礎的編組方式,那也是足足兩千人的野戰兵力!
這可是野戰兵,不是現在在新化城裏的遼東郡郡兵。
漢室的野戰軍……
那可是能跟匈奴人掰腕子,直面數倍于己的匈奴騎兵,依然能穩打穩紮。交替掩護的精銳!
這樣一支軍隊,放在新化城裏……
南宮信隻想問一句:這是來保護我的呢?還是拿刀子架我脖子上的?
要知道,整個濊人部落,算上老弱病殘婦孺加起來也才二十五萬口。
南宮信砸鍋賣鐵,也最多拉出兩萬人。
姑且不說要拉出這兩萬人。整個濊人部族都要元氣大傷。就是拉出來了,真正能作戰的,能沖鋒的,也就是四五千而已,而在四五千人裏,真正有作戰經驗的,可能也就三千多人。
而天子現在将一支最少兩千人。全副武裝。熟谙軍事技能的精銳力量,放在新化城。
南宮信毫不懷疑,這樣一支精銳武裝力量,在野戰中,隻要一個沖鋒就能滅了他的親衛和嫡系,剩下的土雞瓦狗,自然是要做鳥獸散。
這護濊軍,是要當太上皇的架勢!
但他能怎樣?
既然已經稱臣。接受漢朝統治,那麽。漢軍進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南宮信幾乎就是心裏流血一樣的默默叩首:“一切伏維陛下聖裁,臣謹奉诏!”
劉徹看着南宮信,幾乎不用怎麽仔細觀察,就能看到這貨臉上的憂郁與疑慮。
在心裏呵呵笑了一聲。
護濊軍進駐新化城,是無可阻擋的事情。
不說大馬哈魚那個金礦需要一支強大的武裝力量去保護和開發。
便是,今年開始的遼東郡和朝鮮移民計劃,也需要一支足夠強大,反應迅速的野戰軍在東北方向遮蔽和保護。
要知道,移民是敏感而多疑,而且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人群。
不在濊人那裏駐紮重兵,将野人和原始部落隔離開來,移民們怕是很難踏踏實實的定下心來開墾土地。
一旦人心不穩,出現什麽危險,可能會有很多移民選擇逃離,逃回中原。
那樣的話,劉徹豈非就是白忙活了?
所以,這個事情根本就輪不到南宮信來異議。
能告訴南宮信此事,已經算是漢室政權,對他很看重了。
當然了,必要的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劉徹滿臉微笑的再次扶起南宮信,拉着他的手,很是欣慰的道:“卿能以大局爲重,朕确實沒看錯卿,卿真忠臣也!”
南宮信心裏,真是猶如一萬匹草泥馬狂嘯而過。
若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要以大局爲重啊,更不想當什麽忠臣,他隻想當土皇帝,在濊人内部稱王稱霸,有空了就來長安賣萌,順便潇灑一回。
隻是,胳膊扭不過大腿!
更何況,新化城都建好了,現在的濊人内部的頭人們,也不一定再将他看成唯一的領袖了。
不少人都知道,在他們頭頂上,還有一個更強大更富有更霸道更無敵的主人——大漢天子。
在這樣的局面下,南宮信就算想掀桌子,想帶着族人逃離,都不可能。
下面的貴族又不傻。
豈會跟着他這樣沒有未來和前途的主人,跑去冰天雪地的異鄉?
沒奈何,南宮信隻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拜道:“陛下缪贊了,臣隻是盡人臣的本份罷了……”
劉徹完全無視了南宮信的表情,拉着他的手,大爲贊賞,道:“朕果然沒看錯卿啊……”頓了頓,劉徹又道:“這護濊軍,是爲了保護卿與卿的族人而成立,這漢濊一家啊,朕看了史書,發現卿等先祖,乃是在殷商末年,從中國齊魯之地遷徙至東方苦寒之地的部族……因此,朕覺得吧,這護濊軍,卿也不能不參加!”
劉徹扯了一大堆,聽的南宮信都有些頭昏後,趁着他沒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滄海君聽封!”
南宮信不知道天子又想玩什麽花樣,但還是規規矩矩跪下來,三叩首:“臣信聽封,吾皇千秋萬歲!”
劉徹抽出腰間所配天子劍,雙手握持,劍尖抵地,擺了個pose,然後命令道:“朕封卿爲世襲護濊别部司馬,賜護濊别部司馬印绶,位比兩千石,加賜别部司馬官衙、滄海君府邸,由少府派員,由卿指定地點建造,别部司馬官衙,儀如郡尉,滄海君府邸,例比列侯!”
南宮信聞言,頓時什麽不高興,什麽郁悶,什麽憂愁都沒有了。
且不管那個世襲護濊别部司馬是幹嘛的。
單單是幫他在自己的領地建造像長安城中的官衙和家宅這樣的事情,就足夠他歡喜好幾天了。
要知道,自從來了長安後,南宮信就越發覺得,自己住的那個宅子,簡直跟奴隸住的地穴差不多,做夢都想要一個類似威武霸氣,舒服安邑,美輪美奂的宅子啊。
劉徹看着南宮信,滿意的點點頭。
這打一棒子,肯定要給一顆甜棗。
不然,誰會願意爲你賣命?
況且,這護濊别部司馬,就是個大坑啊!
别部司馬,在漢室的軍隊編制中,就是後勤辎重輔助部隊的意思。
南宮信當了這世襲護濊别部司馬,就等于他要負擔起護濊軍在濊人地盤上的後勤、輔助和補給。
簡單的來說,就是濊人要負擔漢軍駐軍的軍費。
最起碼,也要負擔一大半。
不過,這也正常。
在後世,米帝在霓虹、棒子和德國的駐軍,就沒有支出過半分軍費,甚至還賺了不少呢!
當然,這個虧劉徹不會讓南宮信吃,準确的說,是不會讓南宮家族吃虧。
雖然嘴上說,心裏想,嚷嚷着什麽民族融合。
但劉徹很清楚,民族融合不是你想融就能融,同文同種的農耕民族還好一些,但遊獵民族和遊牧民族,想要融合,卻是千難萬難。
一個認同感和歸屬感的問題,就需要十幾二十年,甚至一代人的培養。
既然笨辦法行不通,就隻能用簡單粗暴的方法了。
這個辦法就是制造地位懸殊和收入矛盾。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即使後世,民族主義盛行的時代,尚且有一大幫人勞心勞力,花錢花時間,拼了命的想要移民歐米。
爲什麽?
不就是歐米富裕,有錢,收入高,據說刷盤子的收入都堪比國内白領?
同樣的道理,隻要讓濊人知道,當濊人,沒錢、受剝削、地位低,當漢人,驕傲,有錢,受保護。
那濊人内部,隻要不傻,很快就會有人要哭着喊着,求入籍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