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正使須蔔雕難,就帶着他的使節團,邁步走進宣室殿這個漢朝的中央權力核心。
“外臣大匈奴當戶須蔔雕難,敬賀漢皇帝登基!”須蔔雕難恭身下跪,以匈奴的禮儀伏地一拜。然後,就拿出一封木牍所著的國書,呈遞在手上,站起身來,道:“此我主大匈奴撐犁孤塗親筆所書之國書,呈與皇帝禦覽!”
劉徹揮了揮手,一位宦官立刻跑下去,将那國書,接過來,然後,轉交到劉徹手上。
劉徹拿着那木牍,掃了一眼。
如史書所載一模一樣,匈奴人的國書,長曰一尺二寸,寬也差不多。
擡頭第一段文字,就是嚣張無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
這樣的國書形制,是中行說那個漢奸教匈奴人搞的。
目的是爲了羞辱漢室君臣。
但,俗話說的好,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曆史上小豬,後來就報了這一箭之仇!
他不止在戰場上狠狠的教訓和報複了匈奴人,更在外交國書上,将匈奴君臣羞辱的體無完膚。
小豬是這麽說的——南越王頭已懸漢北阙,今單于能戰,朕自将待邊,不能,則南面而稱臣,何苦遠走亡匿漠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爲也!
更戲劇性的是,匈奴人的單于,早被打破膽子了,連半句硬話都不敢放,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傳信的漢使大搖大擺的離開單于庭!——伊稚斜以後的匈奴單于,可謂一蟹不如一蟹。
烏唯那個軟蛋一度曾經想幹脆投降算了,且鞮候更加不堪,居然說出了‘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明擺着把自己放到了漢室藩臣的地位。
劉徹不認爲,他三世爲人,有着漢室兩代天子爲他打下的堅實無比的基礎。又有着臣民的支持。拿着這麽好的一副牌,還打不出小豬那樣的牌局出來!
所以劉徹也懶得去看國書的具體内容了,他微微一笑,道:“請貴使轉達朕對匈奴單于的問候……”
現在,匈奴的軍事力量遠超漢室。
漢室還處于戰略防禦階段。
劉徹很清楚,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時機。
所以,表面上的客套和禮節。他還是會的。
須蔔雕難微微欠身。道:“外臣代大匈奴撐犁孤塗,多謝皇帝問候!”
話雖然說的很客氣,但那态度,卻是嚣張無比,隻差沒把鼻孔朝天了。
看的殿中的大臣人人怒目相對。
劉徹卻是揮揮手,不以爲意——假如換位思考,他是匈奴人,見了老對頭家裏面新上台的是一個十幾歲的毛孩子。他也會這樣。
不爲别的,隻爲了試探那個毛孩子的城府和性格。
類似這樣的戰略試探。史書上屢見不止。
便是後世天朝與米帝之間,也常常會出現這樣的故意挑釁式試探,爲的就是摸摸對方新上台的那位大統領(總書記)到底有幾把刷子。
說實話,這次匈奴人是派出使團而不是軍隊來試探,已經出乎劉徹的預料了!
劉徹本來都已經做好動員關中及邊郡民兵應對匈奴入侵的準備了。
既然匈奴方面不想動刀兵,劉徹自然歡迎之至。
當然,劉徹深知,一位的軟弱,隻能讓人認爲你好欺負。
隻有展示肌肉,才能吓阻戰争!
所以,他給這次的匈奴使團,安排了一次别開生面的接風宴。
劉徹微微笑道:“貴使來得正好,朕明日将于上林苑觀兵,貴使不妨與朕同去!”
自打墨家開始重新爲漢室效力後,劉徹已經借着楊毅網羅了近百名墨家子弟。
這些人,與少府的機器一結合,立刻就爆發了空前的效率。
到今天爲止,墨家的學者們在少府的工匠以及軍隊将領的幫助下,已經成功的發明兩種新式武器,并改進了漢室多種在役主戰兵器。
其中就包括了大黃弩和連弩這兩種威名赫赫的武器。
按照劉徹的命令,這些新式武器将首先在南北兩軍開始裝備。
這段時間,正好有一個南軍的司馬已經完成了換裝。
七百把陌刀,五百副連弩,因此展開的火力,将告訴所有敢于挑釁漢室的人,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須蔔雕難聞言,自然不會拒絕這樣一個近距離觀察漢室軍隊的情況。
他于是恭身道:“皇帝有請,外臣不敢拒絕!”
劉徹哈哈一笑,道:“那麽貴使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朕會讓人來帶貴使去上林苑觀摩的!”
這麽好的一次展示漢家肌肉的機會,劉徹自然不止請了匈奴人。
他還請了目前在長安的真番王、馬韓王以及其他小國國王。
除此之外,劉徹還特别沒有節操的邀請了另外一支‘匈奴’使團。
當然,在安排上,劉徹将這兩支使團做了有效的隔離,基本可以确定,雙方誰都沒有機會與對方接觸。
“諾!”須蔔雕難恭身一拜,罕見的說了一次漢語。(注)
待得須蔔雕難一行退下去後,劉徹一揮袖子,将那封匈奴國書,往地上一砸,極爲憤怒的道:“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高後時單于書絕勃逆,太宗、仁宗兩代先帝忍辱負重,今日匈奴再辱朕之顔面,昔者襄公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朕誓必令匈奴人知道,什麽叫做——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這是他這個皇帝必須要表的一個态度!
漢人剛烈,尤其劉氏天子更是如此!
當初,劉徹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撕毀和親協議,悍然入侵,這位天子親被甲胄,發三輔兵,置三将軍,又以中尉周舍爲衛将軍,郎中令張武爲車騎将軍,屯于渭北,征集了一千輛戰車,騎步兵十萬,太宗孝文皇帝禦駕親至渭北,教訓士卒,慰問官兵,激勵鼓舞軍民的鬥志,甚至,他還堅決要禦駕親征。
要不是薄太後拉着,漢匈在當年就全面開打了!
因而,對劉氏來說,繼承太宗孝文皇帝遺志,向匈奴讨還血債,就是政治正确,即使是最堅決的主和派,也沒法子在這個問題上設置障礙,最多說些什麽實力不濟,不該跳起戰端或者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爲之的屁話。
因而,劉徹此話一出,主戰派們自然是嗷嗷叫着,鼓舞不已。
便是主和派們,也隻能勸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此刻,還不是開戰之時……”
劉徹看了一眼大臣們,心知,這個戲演到這裏應該是剛好,再演下去就要過猶不及了。
于是他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要忍辱負重,然,有朝一日,朕,必親執匈奴單于問罪于朕階前!”
這不是嘴炮,而是一個政治信号。
劉徹完全就是想借此告訴長安的貴族們,都給朕去讀兵書,練武藝吧!
整天鬥雞走狗,小心上了戰場,有命去沒命回!——漢室與後世王朝一個截然不同的特征就是,一旦發生戰争,作爲最頂級的貴族列侯們,必須上陣殺敵。
這是一傳承自先秦時代的傳統。
是以,列侯們再怎麽草包,基本都有過軍旅經曆。
即使是出了名的三代單傳,以病秧子聞名天下的平陽侯曹家,在小豬時期,也是披着甲胄上陣了。
館陶太長公主劉嫖的兒子成蟜,現在就已經在北軍中擔任起一個都尉的官職了。
太皇太後窦氏的族人,也都是在軍隊中服役過的,甚至有不少窦家人本身就是現役軍人。
譬如南皮候窦彭祖,不久前剛剛從長樂宮衛尉職位上卸任。
現任大将軍窦嬰更是确确實實的現役軍人。
上層的貴族,都如此尚武,底層的民衆,是個什麽情況,想想都知道了。
這才是爲什麽,漢獨以強亡!
劉氏王朝,本質上,就是一台戰争機器!(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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