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身将一份早就已經寫好的奏疏呈遞到皇帝老爹面前,道:“兒臣以爲,太尉用兵,自有道理,朝野物議紛紛,除了幹擾前方士氣以外,别無他用!”
在前世,劉徹就記得後來吳楚之亂平定以後,周亞夫凱旋,雖然沒說什麽。
但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許多當事的将軍,在後來都透露過,朝野物議導緻了許多官兵心生疑窦,疑神疑鬼。
假如不是周亞夫硬頂着堅守不出若迫于朝廷壓力出昌邑與吳楚交戰,恐怕勝負難料。
跟這個時代多數政治家一樣,爲了闡述和證明自己的觀點,劉徹也拉來了一副虎皮,他進一步道:“以兒臣愚見以爲,此桀桀者,皆如長平之戰慫恿趙王換将之輩!”
劉徹這話一出,算是開了個地圖炮。
把所有對前線戰事指手畫腳的鍵盤政治家們,全部打進了誤國的名單裏。
既然是玩政治嘛,就得會扣大帽子。
一頂天大的帽子扣下來,先别說事情到底該怎麽辦,被扣帽子的人,首先得先解釋清楚,自己與被指責的事情(制度、思想、言論)毫無關系。
說實話,劉徹很不喜歡扣帽子。
無論是扣别人,還是别人扣他。
因爲,扣帽子除了浪費一大堆口水和加劇政治鬥争外,幾乎沒有半點其他好處。
然而,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你不扣别人帽子。别人就會扣你帽子。
别說是西元前的世界了,就是後世的人類希望,民煮燈塔,玩政治的驢象兩黨。不也是你一個社會主義扣過來,我一個專制獨裁扣過去,互相攻忤,玩的不亦樂乎。實事卻幾乎沒做嗎?
哦,假如說在金融危機中給華爾街高管加薪算實事的話……
至于天朝……呵呵……
其實話又說回來,劉徹現在挺後悔,穿越前沒混進天朝體制來着。
若是在天朝體制内混了個幾年的話,現在面對這西元前的政局肯定是輕松加惬意啊。
此刻,劉徹這個大帽子一扣下來,幾乎就把這些日子以來,對周亞夫指手畫腳的家夥統統打進‘誤國者’的名單了。
更重要的是。劉徹很清楚,這個帽子,他們摘不掉!
假如一切不變的話,周亞夫很快就将上演大逆轉。
是以,劉徹根本就是肆無忌憚。
他接着道:“兒臣請父皇下令,從今以後兩千石以下,敢有非議戰時軍國大略者。皆以資敵論罪!”
翻開曆史,很輕易的就能發現,幾乎所有對軍國大事指指點點的,其實都是些小官。
真正的巨頭,混到了兩千石級别的,反而很少會在這樣的大事上發言。
道理很簡單。
兩千石以上的巨頭,位高權重,要考慮的問題也很多,知道輕重,不敢随意在這種大事上發言。
至于低階的官員。光腳的又豈會怕穿鞋的。
即使說錯了也沒關系。
難不成。心憂國事,也是罪名?
類似現在這樣的鬧劇,在中國曆史上從來就不少見。
甚至,前線在打仗。後方卻在商讨把領軍的大将抓起來咔嚓掉這樣的事情,也是不少。
北宋甚至幹出過。敵人已經兵臨城下,文官們還在商量,某将軍太強了,讓我們來削弱一下他吧……
天子劉啓沒有接話,隻是呵呵的笑了一聲。
劉徹的這個提議,在他看來,純屬年輕人血氣方剛的沖動舉動。
有些不切實際。
事實上,讓低階官員議論那些事情。
沒有他的默許甚至縱容,發展不到今天的局面。
你要問爲什麽?
呵呵……
從來就沒有那個皇帝會真心的信任過統兵大将,下意識的留一手,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該有的本能。
劉啓自認爲自己已經是很難得的天子了。
對周亞夫賦予全權,無條件的信任,就連迫于壓力催促周亞夫救援睢陽的诏書,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摳字眼,反複斟酌,生怕影響了周亞夫的判斷。
但,倘若就這麽徹底放權,沒有一個反制或者震懾的手段,顯然不行。
這才有了現在長安的鬧劇。
不然,萬一周亞夫将來功高蓋主,尾巴翹到天上去,跟當年他老爹一樣,幹起了用兵權架空皇帝的勾當怎麽辦?
隻是,這些事情,他不适合跟劉徹說。
甚至私底下也不能說。
最多也就暗示一二,能不能領悟,就看太子的了!
沉吟片刻後,天子劉啓道:“此事,暫且擱在一邊不論,太子,朕聽說,你最近又招募幾個墨者?”
對劉徹關心或者說監督,作爲皇帝兼老爹,劉啓一刻也沒放松過。
一直以來,劉徹表現的挺合格的。
唯獨最近,接二連三的跟墨家的人走的很近,這就讓天子劉啓心裏有些打鼓了。
墨家雖然在政壇上消失了幾十年了。
但是墨家諸子的代表作和其思想的著作,在石渠閣的檔案館裏,保存了不少。
畢竟,當年墨者是秦國除了法家外,最大的一個政治派系。
其支脈甚至形成了農家和名家這樣的流派。
是以,至今,石渠閣中依然收藏了墨家的《墨子》七十一篇,《隋巢子》六篇《胡非子》三篇《田俅子》五卷。
他過去年輕時,曾經讀過這些墨家論著。
坦白說,有些言論,他很贊成,但有些言論,那就實在是恕難接受了。
就拿墨家宣揚的忠來說吧。
在他這個皇帝看來,簡直是大逆不道!
居然敢把皇帝放在國家和人民之下……
身爲太子,與這樣一個激進且偏執的派系往來過密,可不是國家的幸事!
是以,他決定好好敲打一下劉徹。
劉徹聞言,心裏一驚。
老實說,他也是看到水被攪混了,才幹一次征辟四五個墨者。
打的是渾水摸魚的主意。
哪成想,皇帝老爹居然這麽關注他!
他不知道該說多謝父皇垂恩,還是吐槽這個老爹正事不幹,專門盯着自己兒子的隐私呢?
沒辦法,劉徹也隻能掏心掏肺了。
不然,萬一讓皇帝老爹以爲他是傾向墨家的,那就完蛋了!
這差不多就跟米帝的總統候選人被人揭發出曾經是GCD同情者一樣糟糕。那可就不僅朝野都要一片嘩然,許多原本支持他的人估計也會考慮換個太子這種選擇了。
于是,劉徹跪下來答道:“回禀父皇,兒臣征募那幾位墨者,是想借助墨家的一些特長……”
劉徹想了想,水力鍛壓這種事情,現在影子都沒有,而且相對此時來說,太過科幻了,說出來,老爹也未必會相信可以借助水力來鑄造一種天下無敵的铠甲。
化肥就更是玄幻了!
根據劉徹的了解,現在懂得施肥的農民,都已經是高技術人才,會給土地堆肥的,已經算是種田小能手了。
此時的農業技術,連精耕細作的天賦都沒點好呢!
唯一靠譜的,恐怕就是犁具了吧!
據劉徹了解,目前關中的地主階級已經有不少開始用耕牛來耕地了。
但問題的關鍵是,耕牛耕地這種高大上的事情,還缺乏一種有效的農具來配合。
于是農民們索性就發明了一種二牛擡杆的耕地方式。
這種耕地方式,顧名思義,是用兩頭牛拉一個鐵制或者銅質的犁轅,需要三個人配合,一個牽牛的,一個坐在杠上維持穩定的,還有一個扶犁的。
就這,還被農民認爲是不傳絕技!
要不是這次編篡新神農,商容等人跑遍了關中,從弋陽和谷口等地的老農那裏學來了這一招。
恐怕,這個東西,還被人當成黑科技收藏着。
劉徹看了以後有些無力吐槽了。
三個人兩頭牛,且不說這樣要浪費多少人力和畜力。
就那個犁地的的農具,也設計的極不科學,并不符合動力學。(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