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劉啓高卧禦榻之上,翻閱着記錄着各個大臣言論的竹簡。
無論是劉德所說的,還是這些竹簡上所記載的内容。
都說明,大臣們的意見出現了分裂,而且分裂的兩派所說,天子劉啓怎麽看都覺得好有道理。
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天子劉啓問道:“劉德,你怎麽看?”
“晁錯與袁盎,你支持哪一個?”
劉德聞言,連忙俯首。
這個問題,對劉德來說,真的是好有難度!
原因不是因爲袁盎,也不是因爲晁錯。
而是向他提問的人,他的老爹!
道理很簡單,前世的種種記憶告訴劉德,他的這個便宜老爹出了名的耳根子軟,基本上是屬于那種很容易被人的言行所影響的人。
譬如袁盎晁串間的對決,基本上都是誰先主動出擊,見到天子,誰就能赢。
但是……
假如,這一切都是他的老爹故意給外界看到的假的訊息呢?假如,老爹所有的決定都是事先在心中就已經決斷下來的呢?這可是很簡單就能實現的操作。 這樣出現在朝臣面前的的情況就變成了,因爲袁盎搶先面見了天子,所以他赢了。
進而在許多有心人心中種下一個:皇帝耳根子軟。容易被說服的印象。
劉德又想起了他與老爹在芝房中的對話。
“使道遂以長,基牆高以方!”劉德回味着老爹的訓示,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爲什麽人們常說伴君如伴虎。
因爲,你永遠無法知道,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想法。特别是他的老爹這種級别的皇帝,誰能看透他的内心世界和真實想法?劉德更真切的知道了。做一個皇帝應該要怎麽做。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各種煙霧彈。讓大臣們費力的去猜謎。
到底是不是這樣呢?
即使有聰明人猜中了謎底,也可以根據情況,詐賭,耍無賴。
那麽。對劉德來說。現在問題來了!
“我的這個父皇究竟是想聽我的意見呢?”劉德擡頭看着高坐于禦榻上的天子,他的父皇:“還是打算考考我?” 前者,劉德随便怎麽說都行,隻要有道理就能過關。
而後者……
則是新一輪的猜謎了。
到底老爹現在心裏是傾向晁錯?還是傾向袁盎?他是否已經有了決斷了?他的想法是什麽?他想讓劉安活還是死?
這就好比後世的俄羅斯輪盤賭。
正确的答案隻有一個,獎品是老爹的贊賞,而一旦沒有猜中……
劉氏的天子出了名的敏感。
他們對繼承人的苛刻要求,也是人所共知的。
譬如,後來劉徹的太子劉據。劉徹對其可謂是掏心掏肺,寵愛無比。甚至爲了劉據的出生而專門下诏大赦天下,劉據一出生,立刻就被冊立爲太子。
但是,當劉據長大,表現出與劉徹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爲人處事的策略時,問題就不斷出現。
最終導緻了巫蠱之禍!
所以,有着這個教訓,劉德不得不讓自己随時保持跟他的老爹在同一立場。
簡單的來說,在沒有坐上天子的寶座之前,劉德的政治立場就是沒有立場,一切以老爹的意志爲導向。
天子劉啓高坐禦榻,俯視着劉德:“你會怎麽選擇呢?怎麽回答呢?”
這一招是當年先帝他的皇父太宗孝文皇帝,對他使用了二十年的絕招。
劉德現在面臨的是經過他自己改良後的最新版本。
通過語言、心理暗示和鋪墊,組成的考驗。
對劉啓來說,劉德答不答對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否能識破這其中的玄妙。
“應該……”天子劉啓看着自己的這個兒子,在心裏揣測着:“還不能識破吧……”
想當年,他可是被先帝訓了n次,罵了無數次,才領悟到這一點的,然後用了五年時間磨砺猜謎技巧,才能勉勉強強猜到自己老爹的意思。
也是從那時起,他知道了,怎麽做一個優秀的上位者,怎麽駕馭臣子。
毫不誇張的說,想做天子,學不會這一招,看不破這一招的話,還是省省吧……
“我該怎麽責罰劉德這個小子呢?”天子劉啓在心裏想着。
當年先帝是怎麽責罰他的來着?
禁閉?現在不合适……容易引起外人的懷疑。
抄書?好像也不怎麽樣……
“對了……”天子劉啓看着劉德,心裏興奮不已,隻覺得神經都在愉悅的唱歌了:“就罰你去給晁錯當墊腳石吧……”
大臣也是需要權威和威信才能讓信服,讓下面的人規規矩矩。
商君變法,拿了秦王太子太傅開刀後,立刻就讓國内大小官員都聽從命令,遵守法律不敢違抗。
當年,他之所以變成張釋之的聲望機器。
真以爲是他願意的?
真以爲他不敢反抗?
那也是先帝演技的一部分啊!
沒有天子許可,小小的一個張釋之,怎麽敢騎在太子頭上耀武揚威?
當然了,也正是因爲有着這些磨砺和教訓,現在的他才能如此順利的掌握大權,讓文武百官統統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不然,換做一般人,即位才兩年,哪來的功夫削藩,整理朝政?
肯定是在忙着鞏固權威,培養班底。
…………
劉德的大腦這時候卻在全速開動,将到目前爲止他的所見所聞與所知的全部的他的老爹的個性和施政思想全部綜合到一起。
一個人不管怎麽掩飾,怎麽遮掩,但,有些東西,遮掩不了,掩飾不了。
那就是他的性格與思維模式。
特别是對皇帝來說,這些所有的東西,最終都會反映到他的政策與诏書之中。
譬如狂妄的人,诏書喜歡用一些假大空,政策充滿了不切實際。
謹慎的人,會小心翼翼,诏書的行文會千錘百煉,政策四平八穩。
那麽,我的父皇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他此刻,到底是傾向晁錯,還是傾向袁盎?
劉德擡起頭,看着自己的老爹,嘴角微笑着,叩首下去。
ps:咳咳,昨天晚上太困了,寫着寫着自己爬桌子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