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秋以來,每一個來到河東的官員、貴族、皇室成員,介山是他們必須要來的一個地方。
因爲這裏有介廟。
介卯中祭祀和供奉着春秋時期最有名的忠臣孝子介子推。
這麽說吧,連秦二世那個混賬,到了河東,都懂的親自上介山祭拜介廟,封介子推爲介候,裂介山爲其封地。
當此之時,官方與民間,對于介子推更是推崇備至。
此時,介子推在中國的地位,大體上相當于後世的屈原+嶽飛的合體。
一個很明顯的證據就是華夏這時最重要的節日——寒食節就是爲紀念介子推而誕生的。
每年的寒食節,漢室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家不生火,人人吃冷食,以紀念介子推。
即來了河東,不來祭祀介子推,怎麽說都說不過去。
特别是劉德如今幾乎亮明了身份,除了沒有公開宣稱之外,其餘一切都如皇子出巡了。
就像現在,劉德登上介山,拜祭介廟,随行的臣子,除了郅都、汲黯、垣候劉賜之外,還有臨猗縣縣令張置,縣尉王敢當。
恭恭敬敬的給介廟尚飨,奉上祭品,劉德躬身一拜,對左右道:“疾風知勁草,國難思忠臣,介公忠德。千古傳唱,臨猗縣每年都要派專人來此修繕和維護介廟,還有專門挑選幾戶忠厚老實之民。爲介廟編戶,四時祭祀,不得有誤!”
“諾!”一旁小心伺候着的臨猗縣縣令張置與縣尉王敢當立刻點頭,将劉德的這個指使記下來。
“殿下,請爲介廟題一副字罷……”臨猗縣令張置趁機讓人擡出一副牌匾,道:“先前介廟的牌匾與石碑,俱是秦二世所立。二世昏君也,安可爲介公廟勒石留傳?所以,早被民衆所毀。如今介廟,一無牌匾,二無勒石,甚爲可惜。若得殿下題字。介公九泉之下知曉,當也可瞑目了!”
這種赤裸裸的拍馬屁,讓劉德笑了起來。
誰不喜歡被奉承?
反正劉德覺得自己很享受這感覺。
當然,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像這種馬屁,心裏爽爽就好,真當真那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劉德可是記得很清楚,兩千年後那些到處題字留名的領導。一朝進了秦城,連他們給母校和家鄉題的字都給人幹幹淨淨的鏟掉了。甚至于連學籍都給抹掉了。
眼前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秦二世當年所題的牌匾與勒石的石碑現在在那裏?
但題字這事情,誰不喜歡?
于是,在衆人的恭維和笑聲中,劉德拿起毛筆,斟酌了一下,就在牌匾上寫下了一句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屈,威武不能移。
這正是後世人對于介子推及其所代表的古典華夏士大夫人文精神的總結。
在這句話寫下的瞬間,一陣微風吹過,介廟前栽種的兩株柳樹枝條搖擺,擺動的枝條落在地上的影子,恰似一個人在作揖的模樣,不少人将這一幕收在眼中。
“殿下,介公顯靈了,在答謝您的題字呢!”旁邊的王道立刻就恭喜着,其餘人也根本就不管自己有沒有看清楚紛紛道:“殿下題字,介公顯靈,這說明殿下之德修,連介公這等先賢都贊許了!臣等爲天下賀,爲陛下賀!”…
劉德看了看衆人,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擺擺手道:“小子德薄,豈敢當介公之贊呢?”嘴上雖然謙虛,但實際上卻自己先對号入座,坐實了介子推顯靈這種事情,同時劉德也看了看地上的枝條影子,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一個人在作揖呢!可是,再仔細一看,卻又不像了,換句話說,假如換個方式,那影子也能被解釋成惡鬼作祟,神靈發怒。
隻能說,想拍馬屁,什麽理由和東西都能成爲借口。
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時,天空中飄來一朵雲遮住了太陽,劉德擡頭看了看,道:“諸君,要起風了,快些下山吧……”
現在正是六月末,夏雨時節,說不定可能還有雨要下。
臨猗縣縣令張置聞言也擡頭看了看天空,忽然,他咦了一聲,大聲的問道:“諸君請看,那天上的雲像不像一柄傘蓋?”
他這麽一說,衆人紛紛擡頭,劉德也擡頭眯眼看了一眼,心道:“什麽傘蓋?我還覺得它像一團棉花呢!”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的。
張置開了個頭,聰明人自會自己去聯想和發掘。
一旁的王敢當就很适時的拍馬屁道:“殿下前時祭祀泰一神,泰一神神像有澤,賜下靈芝,今日祭祀介公,柳樹有靈,作揖答謝,如今,上蒼以雲爲傘,爲殿下遮陰,這種種祥瑞都說明了,陛下之德福澤殿下,于是上蒼才賜下這種種祥瑞,以示嘉獎!”
其餘衆人也紛紛附和。
劉德心裏一黯,他知道,不能任由這幫馬屁精這樣無休止的拍馬。
于是劉德擺手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雖然隻是孔仲尼一家之言,但我覺得很好!爲政者,當敬天憫人,神鞏事,心中知道就好,易雲:天行健君子自強以不息,與諸君共勉!”
實在是這一路上的祥瑞太多了。
你說介公顯靈,作揖答謝,這還好解釋,特麽下個山老天爺還要弄個傘來遮雲,這傳出去,别人不把劉德當傻逼看,劉德自己也會覺得自己是煞筆了。
更何況,過猶不及,這還沒坐上太子位,就弄出一個祥雲傘蓋,傳回長安,便宜老爹會怎麽看?
反正劉德覺得,要是自己将來聽到自己的兒子玩這種把戲,等他回來,先把屁股打腫再說。
最重要的是,後來劉徹到一個地方一個祥瑞,搞到最後,祥瑞都爛大街了!
物以稀爲貴,任何東西一旦泛濫,就不值錢了!
而且,劉德如今也不需要祥瑞了,汾陰鼎就足夠爲他造勢了!
王敢當一聽,知道自己馬屁拍在馬腿上了,悻悻然的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這時候,一個劉德留在山下的侍從急匆匆的跑上山來,見了劉德跪下來,呈着一封帛書,道:“殿下,安邑急報!”
劉德疑惑着接過來一看,臉色馬上就黑了下去,他暴喝一聲,問道:“中郎将郅都何在?”
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半隻玉質的卧虎,他高聲命令着:“天子虎符在此,中郎将郅都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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