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錯也馬上跳出來道:“丞相未免太過多疑了!”
“趙王!幽王之後也,錯非先帝憐憫,何以爲王?”這時候晁錯倒是想起來這些諸侯都是漢室扶持起來的屏障了,他看着申屠嘉警惕的道:“當初,齊哀王絕嗣,先帝憐憫,令悼惠諸子爲王,這才有了諸齊諸侯,使之奉其先王宗廟,此輩倘若還有一點人子之心,斷不敢反叛朝廷!”
劉德聽着眼皮子跳了跳,心裏也是感慨了一聲。
劉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時,爲了鞏固中央政權,加強對諸侯的控制。
于是,以恩義籠絡齊趙諸侯。
現在的齊王劉将廬、趙王劉遂、膠西王劉卬、濟南王劉辟光、濟北王劉志、淄川王劉賢、膠東王劉雄渠在法律和理論上來說,其實根本不具備做諸侯王的條件。
譬如劉遂,他老爹就是被呂後幽殺的趙幽王劉友,因爲身世太可憐,才混了個趙王。
劉将廬那一票兄弟則是撿了齊哀王的便宜,當初齊哀王死後絕嗣,按制度,封國應該被廢除,劃爲郡縣……
是太宗孝文皇帝破例開恩、憐憫,這才有了他們的王位和封國。
因而,這些諸侯王,其實大部分都是親長安的,國中兵權也都是被漢家天子所安插的大臣把持着。
實際上。這些諸侯國,其實都是一些漢室自己的衛星國,作爲長安跟關東諸侯之間的緩沖存在的。
正因爲是這樣。晁錯上台推動削藩,首先就拿這些親中央、沒什麽反抗力的諸侯下刀子。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晁錯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不敢對吳楚下刀子,隻敢朝自己人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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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錯豈會不知道吳楚若反,齊趙肯定也會反?
隻是他承擔不起齊趙吳楚皆反的局面,或者說他不敢面對那樣的局面。
齊趙吳楚諸國加起來有十個藩國,加上吳王劉濞的千年小弟三越。就是十三國,另外,淮南、衡山、廬江這三國同氣連枝。也未必不會跳出來湊熱鬧,這就是十六國了!這十六國倘若全部反叛,等于漢室的版圖一夜之間,有将近三分之一叛亂。
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天子還會不會支持他削藩。那就說不準了。
說不準一旦出現那樣的局面,甚至隻要看到有出現那樣局面的可能,天子就會把他晁錯推出去當替罪羔羊,用他的腦袋來給齊趙諸王消氣了……
畢竟,天子隻是想加強中央權威,可從沒想過,要面對這衆叛親離的局面。
“爲今之計,隻能硬撐着了……”晁錯心裏歎了一口氣。到這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削藩策有一個緻命的弱點——打擊面太廣了!
倘若隻針對某系諸侯。那還好,可他太過心急,想要畢其功于一役,于是,将幾乎所有諸侯王都得罪了一遍。
假如不是還有荥陽跟梁國可以作爲長安的屏障,那麽,這天下恐怕就要再次陷入萬劫不複的戰亂之中了!
這樣想着,晁錯嘴上卻一點都不放松,他看着申屠嘉,道:“況且,齊趙諸王的兵權,俱在朝廷所遣之丞相、都尉之手,朝廷所遣大臣,俱爲忠臣,就算齊趙諸王有心反叛,其國中将軍、都尉豈會從命?”
在理論上來說,晁錯這樣說,确實沒錯。
前世齊王、濟北王、淮南王的謀反企圖都是被自己的臣子所破壞,軍權也被親漢的大臣把持着。
可是,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
做過諸侯王的劉德太清楚漢室的諸侯王監督體系存在着怎麽樣的漏洞,不說别的,幾個刀斧手,砍了國内親中央的大臣,然後就能簡單輕松的控制兵權了。
膠西、膠東、濟南、淄川皆是如此。
而且,劉德現在很害怕出現蝴蝶效應。
舉個例子,倘若張釋之沒有成功的軟禁劉安,又或者濟北王的郎中令沒有拿刀子架在劉志的脖子上逼着他封閉城門,那麽叛亂的規模就會上升。
劉德怎麽可能冒這樣的風險?
于是,他起身對着便宜老爹拜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說!”
“說吧……”天子劉啓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揮揮手道。
“兒臣年幼,不怎麽懂軍國之事……”劉德跪下來道:“但是兒臣聽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自古明君,必慎而察之,是以,古來廟算,未算勝,先算敗,既是所謂的以最壞的結果做打算!”
劉德看了看申屠嘉,又看了看晁錯,奏道:“兒臣以爲,内史所言固然有理,而丞相所慮未嘗沒有道理,因此,兒臣懇請父皇,委派一位宗室外戚,親厚大臣,以慰勞齊趙諸王,加賞故趙幽王、故齊悼惠王的名義,持您的節杖,監齊趙兵,于荥陽會操,如此即不失諸侯的顔面,又可消弭禍患!”
天子劉啓一聽,眼睛頓時亮了。
這個辦法好啊!
用給人家祖宗加賞,進封和祭祀的名義,派個大臣過去,誰敢說閑話?
而一位持天子節的宗室外戚在荥陽,馬上就能跟齊趙諸王國内的親漢大臣聯絡起來,立刻就能收了齊趙兵權,沒有軍隊,齊趙諸侯還拿什麽反叛?
劉德趁熱打鐵的道:“另外,兒臣懇請父皇下诏,推恩齊趙諸侯,許其百歲之後,諸子皆封!”
這就是釜底抽薪了!
齊趙諸王本來就是一幫搖擺的家夥,有了這麽個台階下,就算心裏再怎麽憤恨朝廷,也隻能捏着鼻子忍了。
最要緊的是,就算這些人還想反,他的兒子們就未必肯反了!
畢竟,就算叛亂成功了,推翻了長安的天子,他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反之,假如尊奉長安,他們就能在将來至不濟也混個徹侯,運氣好的稱孤道寡也不是不可能!
“劉德所言,諸卿以爲如何?”天子劉啓的臉上終于放松下來笑着問着在場的将軍大臣。
“老臣以爲殿下所言甚是!”申屠嘉第一個表示贊同。
“末将也以爲殿下之策最佳!”一位将軍出列道。
晁錯思考了一會,也不得不站出來道:“殿下所慮,臣也贊同……”
畢竟,劉德還是給了他一個台階,沒讓他太過難堪。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同樣的事情,申屠嘉說出來,會危及晁錯的根本,動搖他的削藩策,但劉德說出來,就能勉強讓他接受。
既然大臣們都同意,天子劉啓就道:“那派誰去呢?諸卿可有人選?”
劉德這時候很識趣的坐回自己的位置,這種事情,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身爲皇子,提意見可以,但要談論一位掌握荥陽甚至齊趙諸國兵權的重臣人選,那就犯忌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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