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變法,把秦太子做爲立威的對象,懲處了秦太子的太傅,于是,沒有貴族大臣敢于觸犯商君之法,秦國國力迅速膨脹。
隻是,等到太子即位,商君就被車裂了……
這個故事告訴劉德,立威是可以的,但不能不知死活。
立威的對象,必須要好好選擇。
什麽樣的人最适合拿來立威呢?
劉德思索了許久,發現有兩種人最是合适。
一種是家道已然中落,偏偏卻不知死活的欺男霸女,橫行長安;
另外一種是忠厚老實,就算被抓了小辮子,也不會懷恨于心,隻會反思自己過錯的人。
而這兩種人,長安都有。
“張湯!”劉德拉着張湯的手,鄭重的道:“我現在有一事,托你去辦,你能否保證辦的漂漂亮亮?”
張湯終究是太年輕了,見劉德對他如此期待,滿腦子都是沖勁,拜道:“請殿下吩咐,下臣必不令殿下失望!”
不過也怪不得他。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本就是如今這天下無數年輕人的野望。
以他的年紀,能得到一位皇子的信賴,并視之爲親信骨幹,哪裏還能冷靜?
“我聽聞辟陽侯早有不臣之心,暗中與外藩勾連,你帶些人給我盯住他!”劉德淡淡的吩咐着:“若拿到證據,無需請示,直接拿下!”
這卻算是重生的一個小福利了。
前世之時,這一任的辟陽侯大約也就是這個時間點前後被人發覺暗中私蓄武士,私藏甲胄,且還跟吳王劉濞有密信往來,于是丞相申屠嘉命令廷尉前去問罪,廷尉車馬未到辟陽侯府邸之前,那位辟陽侯就自殺了。
即知道此事,劉德自然毫不客氣的跳出來摘桃子了。
“殿下,下臣該以何種名目監視辟陽侯?”張湯低着頭問道:“下臣不過百石官吏而已,要逮捕一位徹侯,實在力有未逮!”
“這個你不需焦急……”劉德自信的道:“我命你爲槐市令的原因就這裏了,辟陽侯私蓄武士與甲胄的證據,就藏在槐市辟陽侯府名下的幾個商鋪密庫之中,你發覺了辟陽侯圖謀不軌的證據後,直接以市令身份将之逮捕就可!”
漢室的市集官吏,在所屬市場中地位是超然的。
根據劉邦發布的法令,市中的市令、市丞甚至是不入流的士卒,都有權在市中逮捕任何他們認爲有嫌疑的人,但凡敢阻撓的,統統要被治罪。
漢室立國數十年來,已經有十幾位徹侯因爲在市集中沖撞市吏,而被廷尉問罪,或削了封地或處以罰金甚至還有人因此被剝奪爵位。
而這辟陽侯在前世被人發覺私藏甲胄的地方,正是在槐市的他名下的商鋪裏。
後來,官府從他的商鋪裏搜出了重甲五十副,大黃弩四把,其餘兵器無數。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要案!
根據漢律,私人可以合法的持有自衛武器,包括刀、劍及弓箭。
但是,制式重甲、弩禁止任何人私自持有。
一旦發現,即可視爲謀反。
前世周亞夫被治罪,是因爲他兒子賣掉了五十副甲胄。
而這辟陽侯不止藏了甲胄,還藏了大黃弩,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大黃弩是漢軍禁軍精銳才會配備的戰略武器,強度高達十石,有着超遠射程,甚至能在三百步遠射死敵将。
私藏這種利器,不是準備造反,難道是過家家?
想到這裏,劉德又叮囑張湯道:“卿乃我所重之臣,将來還要托付大事,不可大意,查抄之時不要身先士卒……”
那大黃弩可不是吃素的,一箭發出,百步之内就算穿了重甲,也要被射穿。
劉德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張湯,結果還沒用幾天就殉職了。
張湯卻是感激的拜道:“殿下厚遇,下臣萬死以報!”
在這個時代,能碰上一個看重自己才華,不吝簡拔,投以信任的主君,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說别的,長安城裏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懷才不遇的士子與讀書人,每日往各徹侯勳臣府邸投遞詩賦、策文,但很少有人被重視,所投策文與詩稿,常常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張湯過去曾認識不少這樣的朋友。
因此,此時他是真的對劉德感激不盡,發誓效忠了。
“我再給卿五百金,其中兩百金,卿自用來安頓家小,購置宅院,剩餘三百金,卿拿去招募人手,整頓槐市上下!”劉德拍拍手,就有兩個下人擡着一個箱子出來,劉德把箱子打開道:“我漢家向來不吝啬厚遇人才!這些,你先拿去用,不夠再與我說!”
說這話的時候,劉德的心都在滴血。
五百金!
薄皇後給他的一千金就這麽去了一半!
但是,這些都是必要的開支,不花不行。
沒有錢,張湯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開局面的。
他張湯雖然厲害,但到底也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沒有錢來賞賜屬下,并招募能幹之人,根本不可能讓那些胥吏聽話。
況且嘴巴說雖然能讓人一時感動,但時間長了,嘴炮就會被人看穿。
曆來要維持一個政治團體的團結與高效,領導者的才能與威望是其一,不吝錢财,厚賜手下,是其二,嚴肅紀律,制定規則是其三。
所以,史書之上常有人稱贊某位明君:功必賞、過必罰。
類似劉德這樣的還沒有威望與聲明,不過頂了個皇子身份的人,想要打造出一個高效團隊,首先就不能讓人心寒。
張湯見了滿箱子的黃金,隻覺得眼睛一花,然後他就跪下來道:“殿下,下臣世居長安鴻固裏,家有薄田十頃,宅院三棟,這安家之費,恕下臣不能接受,下臣願将這五百金全部用來招募人手,爲殿下效勞!”
這就是張湯的聰明之處了,他并未被黃金耀花了眼,心裏知道,目前的關鍵錢财是次要,能抱緊劉德的大腿才是重點,況且張湯也不是個貪婪的人,心裏面多少是有些理想主義的東西在作祟。
“卿不可推脫!”劉德卻是搖搖頭:“這兩百金既是給卿安頓家小之用,也是養廉之金,爲我做事,必須一心爲公,不可藏有私心!”
劉德拍拍張湯的肩膀道:“我不負卿,卿不可負我!”
劉德可真不希望将來張湯又跟那些商人搞到一起,官商勾結,對任何政權來說都是惡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