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宅子本是先帝賜給薄戎奴的宅子,現在被薄戎奴轉手借給劉德,當做劉德在長安城裏的辦公點,畢竟,劉德總不能在未央宮的皇子殿裏辦公……
“小人張湯拜見殿下……”張湯一進門就拜道。
劉德仔細打量了一下張湯。
張湯的模樣很清秀,看年紀也不比劉德大多少,嘴唇上甚至還沒留起胡須
前世的時候,劉德根本沒見過張湯,隻是他被逼飲下毒酒自殺之前,曾經隐約聽說張湯已跻身禦史。
“你就是那個審判老鼠的張湯?”劉德不動聲色的問道,盡量不讓張湯察覺到他的情緒。
“回殿下,那隻是小人年幼無知時的莽撞之舉……”張湯畢恭畢敬的答道,心裏卻是緊張的要命,實在是這是他第一次跟皇家的人在如此近距離下的接觸。
此時,他連看都不敢多看上首的皇子。
“聽說你精通《漢律》善用刑法能明辨是非?”劉德再問,前世畢竟當了十幾年的諸侯王,對于怎麽招徕人才并進行考核這一套程序,劉德早就演練過無數次了。
當然前世之時,他不過是一個諸侯王,名聲不張,威名不顯,因此招徕的大部分都是籍籍無名的中庸之才,說起張湯這等資質的人才,這尚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招徕到的真正國寶級的人才。
隻是,不管怎樣,這必要的考核與對答都是要的。
張湯自小就是在官宦人家裏長大的,他的父親生前甚至做到了長安丞的位置上,因此耳聞目濡之下,對于這些上層的套路,倒也是熟悉的,他低頭按照着過去從父親那裏學來的知識,叩首道:“小人不敢當殿下誇贊,不過,小人家中世代都是韓非門人,故略通律令,伏請殿下明察!”
“我問你,按律頃入刍藁幾何?”劉德冷不丁的問出了一個冷僻的問題,前世他雖然在最後幾年飽受磨難,但是磨難也給他磨砺,使得劉德能潛下心去,真正跟民間接觸,因此,知道了許多民生問題。
漢代的律法特别是民法,在本質上繼承的是秦法的基礎。
但又稍有不同,在引入了黃老派的思想之後,漢律相比秦法,變得溫和了一些,在許多問題上留下了更大的回旋餘地。
譬如說秦法規定,所有地區郡縣的稅賦與刑罰都一視同仁。
但漢律卻進行了變通,使得法律從法治變成了人治,不再那麽刻闆。
在後世那個互聯網時代時,劉德曾經也一廂情願的以爲律法還是法治比較好,因此是個秦粉。
但是有了前世的經曆後,劉德的想法已經發生了變化。
在這個時代,還真的是隻能人治。
像秦朝那麽玩,就算不出趙高,遲早也會把自己玩脫。
原因很簡單,你跟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律,那不是對牛彈琴嗎?
所以陳勝吳廣起義,也就可以預見了。
劉德問張湯的這個問題,算是比較生僻的問題了,這是戶律裏的條文,一般來說,隻有縣令郡守一類的親民官才會去了解。
而且,這個問題裏有個小小的陷阱。
劉德倒不是要爲難張湯,因爲他清楚張湯的才幹有多強,他的這個問題根本難不倒張湯——要知道,張湯可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在長安的胥吏階層裏很有名了,那個著名的張湯審老鼠的故事。可是跟司馬光砸缸一樣的神童标志。
劉德問這個問題,隻是想告訴張湯,他也是懂律法的,不是那種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既不知懼,更不知憂的米蟲。
所以,有些小聰明以後最好别在他面前玩弄。
這算是劉德前世十幾年諸侯王生涯中學到的爲數不多的馭下之術。
“按律頃入刍三石藁兩石,然上郡、代郡,地惡,頃入刍兩石,藁兩石!”張湯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沒有想那麽多,隻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按律,若不如令,罰金四兩,又,若刍藁不當,可交錢抵賦,刍一石十五錢,藁一石五錢!”
所謂的刍藁其實就是幹草跟稭稈在漢代的名城。
刍藁稅是漢代财賦收入的戰略性資源。
因爲這些被征收的刍藁最終是要被拿來當戰馬的飼料的。
在秦代,刻闆的法家官僚隻要幹草跟稭稈,交不上來就嚴刑酷法逼催。
而漢律雖然繼承了秦律,但進行了變通。
幹旱或者水災,交不齊刍藁或者幹脆不願意那麽麻煩的去割幹草,那好,官府很通情達理的,交錢就可以抵稅,而且是明碼标價!
怎麽樣,是不是很熟悉?
張居正的一條鞭法的原始版本……
這就是爲什麽同樣的法律,秦代二世而亡,漢代天子不過是添加了些東西,卻最終能統治中國五百年之久的原因。
本質上來說,漢代特别是漢初律法不過是有漢室特色的秦法……
“嗯!”劉德點點頭,走下來扶起張湯:“我早聞公之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本來就隻是走個過場,做個樣子給别人看,免得别人說他劉德不懂規矩胡亂用人而已,所以,也不必真的搞的跟策問一樣,問什麽天下之事。
當然,演戲嘛,自然要做全套。
三國演義裏不是說了嘛,所謂收買人心,不過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總的來說,就是要讓人感覺到你是渴望人才的明主,跟了你絕對大大的有前(錢)途。
于是劉德拉着張湯的手,問道:“公可願屈尊爲我效勞?”
說着就不等張湯開口,徑直拿出一份令符,交給他道:“吾現在雖然人微言輕,不能給先生以高位,隻能委屈先生暫時就任這小小的百石市令!”
晁錯給了劉德四塊令符,劉德自然可以随意分配。
張湯接過劉德遞來的官符一看,心裏吃驚不已。
“殿下厚愛,湯敢不效犬馬之勞?”張湯說着就拜下來道:“承蒙殿下厚愛,湯必不負厚望!”
劉德給他的令符雖然隻是一個區區的百石官員身份,還是管理市籍的市令,但,有了這個身份,就等于宣布他張湯從胥吏身份晉身爲官員了,這其中地位的差别,不誇張的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對于張湯這個年紀與身份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
張湯隻感覺自己算是碰上了傳說中的得遇明主,從此能一展抱負了,心情自然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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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卡文了,卡的我頭疼~~~~~~~
先欠兩章,這周一定補上~~~~~~~
嗯~就是在某日3更的基礎上會加更一節~分兩次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