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遇到難題,齊煜總是要看向蕭啓,問道:“七哥……你意見如何?”
蕭啓也都是倉皇下拜道:“末将出身草莽,隻能爲皇上誓死殺敵,朝政之事,不敢置喙。”
而齊煜卻面露失望之色,轉而求助他人,而蕭啓知道,自己在上京,真的呆不下去了……
自那次後,齊煜也沒有再次私下召見兄弟們,即使連問候也沒有,蕭啓知道,他将大家召來,隻不過是便于控制,防備大家趁亂控制百越而已,如此想法,真真令人寒心。
每日下朝,蕭啓都要回到伊娜墓前,一直守到午後,然後再到十裏亭楓葉林,而那個人,也是每日必到。
半個月後,蕭啓早早到達十裏亭,準備了一壺好酒,幾樣小菜,也做出自酌自飲裝,等待那人的到來,果然,那個人向往常一樣提着酒來到十裏亭。
見到蕭啓,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本以爲偏僻之地不會有他人前來,想不到兄台也是好興緻,願意來此自酌自飲。”
蕭啓低眉笑道:“此地清幽,人迹罕至,的确是自酌自飲的好去處,小弟今日偶然發現此地,一時興起,不想占了兄台的地方,還請兄台原諒。”
“哈哈……”那人爽朗笑道:“天地美景,并非我一人所有,兄弟不必如此,相逢便是緣分,美景也要一同欣賞,不若你我一同共飲美酒,欣賞美景如何?”
蕭啓施禮道:“正有此意。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我姓曹,單名一個峰,看起來我比你虛長幾歲,你就叫我曹大哥好了!”
蕭啓笑道:“小弟在家中行七,人稱七郎,承蒙曹大哥不棄,喚我七郎便好。”
曹峰點頭道:“七郎,好名字!不知七郎在上京作何營生?”
“山野村夫,隻是來上京探親,一月後便回去。”
“哈哈……我看七郎氣度不凡,隻是年紀尚小,假以時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蕭啓笑道:“曹大哥風采俊逸,想來也不是普通人,然而英雄不問出處,你我相逢是緣,隻要盡歡便可。”
“好個英雄不問出處!好!就沖你這句話,我先飲此杯!”說完,曹峰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好酒!”
蕭啓也端起酒杯道:“曹大哥豪爽,七郎怎能不作陪。”說着,強忍不适将酒飲下。
曹峰掃過蕭啓略微發白的面龐,微微一怔,卻沒有說話,在蕭啓身側坐下道:“我喜歡每天到這裏看楓葉,覺得這些葉子很美,如果人的一生能夠再最後的時刻如同楓葉一樣燦爛,也就不枉此生了。”
蕭啓低頭不語,在戰場上厮殺,血肉橫飛之間,每個人都如同這楓葉一樣,可他們,甘願嗎?
曹峰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七郎有心事?”
蕭啓看向漫天楓葉,沉吟道:“倘若是我,甘願隻爲一個小草,秋日裏無聲無息的枯萎,也是人間樂事。”
曹峰笑道:“聽到七郎如是說,便知七郎并非凡人。”
蕭啓苦笑道:“曹大哥說笑,隻是人各有志而已。”
曹峰沒有說話,轉而去看滿目的鮮紅:“這紅色,就像血一樣……”
蕭啓聞言,下意識的閉上雙目,血,這些年,看到的鮮血太多了甚至于聽到這幾個字,都讓他心中悸動。
“七郎。”
“嗯。”
“說來好笑,你我初次相識,交談也不多,雖然說忌諱交淺言深,可是……不知爲何,和你坐在一起,有一種錯覺,覺得你我已經認識好久了。”
蕭啓揚眉淺笑道:“不瞞曹大哥,七郎也覺如此。”
曹峰笑笑,抓起一塊糕點扔進嘴裏,道:“傾蓋如故。”
“君子之交不外如是。”蕭啓也爲自己斟了一杯酒,卻隻是轉着酒杯,沒有喝。
曹峰看向蕭啓道:“七郎似乎不善飲酒。”
“并非如此……”蕭啓搖頭道:“隻是體虛,不能多飲,所以一直在克制,有時卻還是忍不住想喝。”
“七郎看起來不過二十,怎會……恕我多嘴,還是注意爲好。”
蕭啓低眉一笑道:“曹大哥說笑了,小弟今年已經二十有七了。”
曹峰一怔:“七郎容貌出衆,倘若說是十七,我也是信的,曹某今年三十九歲,年長七郎十二年,這聲曹大哥,終究是沒錯。”
蕭啓淺笑道:“自然。”
“不過七郎。”曹峰正色道:“既然體虛不宜飲酒,以後還是注意爲好,畢竟還年輕,等以後上了年紀,就不好了。”
蕭啓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夕陽西下,周遭的楓葉因爲斜陽的光輝,更加鮮紅如血,将他原本慘白的臉色也映得鮮紅,半響,蕭啓道:“天色已晚,該回去了。”
曹峰點頭起身:“不知以後還有麽有機會見到七郎。”
蕭啓側目,楓葉林中,他的側影愈發單薄而凄涼:“這幾日倘若無事,一定來與曹大哥閑談。”
曹峰含笑點頭:“曹某性格孤僻,的确沒有什麽朋友,今日與七郎相遇,不失爲人間幸事。”
蕭啓含笑深深一揖:“先走一步。”轉身消失在鮮紅刺目的楓葉林中,那一刻,曹峰有一個錯覺,這個人,分明是楓葉幻化的精靈。
蕭啓慢慢走在回城的路上,心中急轉,曹大哥,我想,我已經找對人了,現在時機未到,以後,我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真相。
低下頭,隻覺那玉墜貼着自己的胸膛,灼熱的燃燒着自己的身體,曹伯伯,你也感覺到了,是嗎?
你放心,大景秘寶絕對不會落入齊人手中,無論我做什麽,無論我是誰,當日的諾言,今日一定會兌現。
狂風漸起,大片大片的火燒雲迅速向天邊一動,如同血染的海洋,蕭啓擡頭,看着上京巍峨厚重的城牆,看着滿天的血紅,眼前依稀可見二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吞沒一代名将的大火。
曹伯伯,你也同那楓葉一樣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