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軒擡頭看了看他們父子,無奈的搖搖頭,又低下頭爲雲英縫制一條鵝黃色的外袍。
蕭啓也淺笑着看着嬉鬧的孩子們,不知爲什麽,每次看到他們,就覺得連心都是靜的。
張樵端着一碗粥遞給蕭啓道:“天氣熱也不能不吃東西,喝點粥吧?”
蕭啓接過來道:“你很快變要給豔兒添個弟弟了吧?”
“誰知道是男是女,健健康康不生病就好。”
“如今沒有戰事,這些孩子也是有福了。”
張樵點點頭道:“是啊七郎,現在讓我回戰場,我也是不願的。”
“誰也不願回到戰場,可是……也是沒有辦法。不對,你們已經沒有必要回去了。”
“七郎也沒有必要了,北方有〇六,〇七和瑞成,足夠了。”
“當年的孩子都長大了,我們能不老嗎?”
“你還不到三十五歲,怎麽要說老呢?”
蕭啓淡笑着搖搖頭道:“可是,我總覺得自己已經活了好久好久了……久得忘記了很多事情。”
“老氣橫秋……”張樵拍了拍蕭啓的肩膀,嘲笑道。
臧乃清也走了過來,拍了一下張樵的肩膀,道:“阿樵,我看上你家豔兒了,怎麽辦?”
張樵故意一愣,道:“不是吧?豔兒才四歲?你喜歡小姑娘也不要趕着管我叫爹吧?你叫我爹也就算了,可你有妻子,我家豔兒可不做小啊!”
“滾開!”臧乃清笑罵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想讓你家豔兒給我家虎子做媳婦兒,怎麽樣?”
“你可想清楚了啊!我家豔兒今年四歲,你家虎子才兩歲,足足二倍呢!等你家虎子十八了,我們豔兒就三十六了,你不嫌棄?”
“你……你這是什麽算法?”臧乃清一愣,不知如何接話。
蕭啓淺笑道:“豔兒啊,今年四歲,虎子兩歲,再過兩年,他們不就同歲了?”
“啊?你們倆這是什麽邏輯?”臧乃清看了看二人,歎口氣道:“可惜啊,可惜我家虎子命苦,連媳婦都娶不上……”
張樵笑着點頭道:“是啊,連他老爹都不如……”
“喂,我說阿樵,說真的,豔兒給不給我家虎子留着?”
“給,爲什麽不給?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對,咱們兄弟彼此知根知底兒的,不比嫁到外面強,說好了啊,十五年後,你家虎子要是敢不要我家豔兒,我就讓你家斷子絕孫!”
“七郎,七郎你看看,阿樵怎麽這麽狠?好歹咱麽也是在戰場上一切出生入死的兄弟,還讓我們斷子絕孫?啊?你看看他?”
“後悔還來得及……”
“你家豔兒一看就是美人兒胚子,爲什麽要後悔?我告訴你,你要是把豔兒嫁給别人,我可是要搶親的!”
張樵橫了臧乃清一眼,道:“咱們兄弟,怎麽會反悔,七郎,你也作證,等孩子們成親時,你可要爲他們主婚啊!”
蕭啓淡淡點頭,心中卻懷疑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十五年……到時候自己也是年紀五十的人了。
“蕭叔叔,蕭叔叔……”沉思中的蕭啓忽然覺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角,低下頭正對上豔兒閃亮的大眼睛:“蕭叔叔,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别人哦……”
蕭啓含笑點頭,看豔兒撅起小嘴,便蹲下身,豔兒将嘴湊到蕭啓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蕭啓點頭道:“你看清了?”
“嗯!”豔兒點頭道:“看清了,幽朵姐姐的臉都紅了……”
蕭啓摸了摸豔兒的頭,讓她繼續去玩兒,山河,真的長大了。
睡前,蕭啓将山河交到自己屋中,問道:“你覺得幽朵怎麽樣?”
山河一愣,月光下他的臉似乎也有些紅:“她……很好……”
“你喜歡她,對不對?”
“爹,你都知道了?”山河驚訝的擡起頭,問道。
“爹什麽都不知道,你告訴爹,喜歡還是不喜歡。”
“爹,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求爹爹成全我們。”
“怎麽,你怕我不同意?”蕭啓作正身子,問道。
“她……她……曾經是朵郡主,所以……”後面幾個字,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那又怎樣?”蕭啓拉着山河坐下道:“隻要你們真心喜歡,爹會給你們盡力争取,你告訴爹,你是不是想娶她?”
山河下定決心道:“爹,如果不是她,我甯可,甯可終身不娶!”
蕭啓點頭道:“去吧,爹替你去問她姐姐。”
“謝謝爹!”山河臉上難言喜色,蕭啓拍了拍山河的肩膀,安慰道:“去吧,不用擔心的。”
第二日,吃過午飯,葉雨軒好不容易說動洛煙雨讓他哄着孩子們睡了覺,洛煙雨才湊到蕭啓身邊道:“哥,你看上我家哪個了?”
蕭啓一怔,道:“怎麽?”
“我和雨軒商量了,把我們的兒子過繼給你一個,怎麽樣?”
蕭啓淺笑道:“我已經有了山河了。”
“山河已經大了,不好玩兒了!我家的幾個正是好兒的時候,給你一個,留在百越陪你玩兒,剩下的我們帶走好不好?”
“看你說的,孩子又不是玩具,還留下來給我玩兒。”
“誰說的,多好玩兒啊!你看看,一個一個的,我特别喜歡和他們一起玩兒!”
蕭啓笑着拍了拍洛煙雨的肩膀道:“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和個孩子似的,不知道雨軒天天怎麽受得了你?”
“像孩子怎麽了?”洛煙雨正色道:“這說明我年輕啊!哥,把雲起給你吧,大一些,不用太費神?”
蕭啓搖頭拒絕道:“我老了,玩兒不動了。”
“别,哥,咱們倆相差可不到一歲啊!”洛煙雨正色道:“你還年輕呢!”
蕭啓直視着洛煙雨的眼睛:“我在朝堂,朝不保夕,還是不要拖累你家孩子的好。”
“你是完顔家的人,誰敢動你?”洛煙雨活動着手腕道:“動你就是和完顔家爲敵!”
“煙雨,你也知道,這話還是不要說的爲好。”
“哥,我知道,就是想告訴你,有完顔家在,你永遠不會被逼到絕路。”
蕭啓點點頭,側過臉看向一邊,隻見錦繡搖曳生姿的走了過來,拍了拍豔兒的頭,道:“将軍,你一早就叫我,我收拾屋子耽擱了,所以……”
蕭啓搖頭道:“也不是什麽急事,就是想問問你,你家幽朵有沒有許過人家?”
錦繡搖頭道:“百越的郡主,命都不是自己的,我們隻不過是籠絡能人的工具,怎會輕易許人家?”
蕭啓心下一黯,問道:“我家山河和幽朵的事情,想來你也知道,我想……”
錦繡點頭道:“我知道,可是你……會同意嗎?”
“爲什麽不會,兩個孩子感情好,自然不會阻止,隻是……山河是我的兒子。”
“隻是養子而已……”錦繡脫口而出,然後低聲道:“反正你不會接受我……”
蕭啓仿佛沒有聽到:“你不反對就好,我們不講究這些,你定個日子,是按我們的規矩來,還是按你們的規矩來,都可以……”
錦繡點頭道:“好……隻是怕拖累你……”
“孩子們好,我怎會怕拖累,你訂好了,告訴我就好。”
錦繡點點頭,忽然臉色一變,道:“有馬隊來了。”
蕭啓也猛地起身,面色凝重的看向寨門的方向,果然,一個身穿紅色官服的大齊官員,帶着百餘名黑甲騎兵出現在寨口。
“七将軍接旨!”
蕭啓整了整便裝,俯身跪倒道:“末将接旨!”
來人愣了一下,低聲問:“将軍不換上官服再接旨嗎?”
蕭啓搖頭道:“百越炎熱,不勞久候。”
來人隻得打開手中的明黃卷軸道:“诏曰,北地小民,蜉蚍撼樹,侵我大齊,特封蕭啓爲定北将軍,即可前往景北,平定邊患,不得有誤!”
“末将,領旨謝恩。”
蕭啓叩首接過聖旨,卻沒有說話。隻聽來人道:“将軍,收拾一下啓程吧。”
蕭啓站起身,點頭道:“請大人稍等片刻。”
然後轉身向錦繡道:“幽朵和山河的婚事,就交給你了。”
“我知道……”錦繡點點頭,徑自進屋幫蕭啓收拾行李。
蕭啓一向簡樸,除了幾件貼身衣物,一把古琴,一副铠甲,幾件兵器,竟然身無長物,很快便被打成一個小小的包裹,放在一邊,蕭啓全身重甲,看着突逢變故,不知所措的兄弟們,笑道:“他隻叫我一人,你們……不必一起……”
“可是……”張樵有些擔心的出生道。
“這次景北叛亂,本來任何人都可以去,可他偏偏叫我,恐怕另有深意,所以……”蕭啓笑着拍了拍張樵的肩膀道:“等我回來,給你家豔兒和乃清家的虎子證婚。”
張樵咬牙道:“我和你走!”
臧乃清也道:“七郎,一起走吧!”
“胡鬧!”蕭啓沉下臉:“都走了,百越怎麽辦!乖乖留下!”
“可是……”
“答應我……山河娶妻時,你們都在場。”
見蕭啓這樣說,張樵等人也隻能點頭答應。
“将軍……”錦繡上前道:“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接受我,可不可以……”
蕭啓知道她要說什麽,側目無言。
錦繡閉上眼,輕輕地抱了蕭啓一下,旋即分開,輕聲道:“此生……無憾……”
蕭啓身子一僵,拿起包裹,看了一眼床頭的蘭花道:“北地寒冷,還請幫忙澆灌。”
錦繡點頭道:“你放心……”
蕭啓不在多言,大步走出小屋,翻身上馬,那官員早就等候已久,見蕭啓出來,點頭道:“将軍,走吧!”
“爹爹!”
蕭啓回過頭,卻是山河。山河忽然聽說蕭啓将要離開,匆匆趕來,終究沒有錯過。
蕭啓勒住馬缰道:“回去吧,好好待幽朵。”
“爹!等我和你一起走!”
“胡說!聖旨上隻有我一人,你要抗旨嗎?”
“爹!”
“回去!”
山河低下頭,強忍住哀傷道:“爹,我等你回來。”
蕭啓含笑點頭,慢慢離去,同行的官員緊随其後,做到寨口,他又回過頭,看向洛煙雨,若有所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