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撇撇嘴:“蕭哥哥,還是我喂你吧。”說着,盛了一小勺藥,遞到蕭啓嘴邊。
蕭啓含笑喝下,道:“我睡了多久?”
“十年。”
“迷糊,不要騙我了。”
“真的是十年。”
“迷糊啊,十年了,傷口還沒好嗎?”
迷糊搔搔後腦,道:“蕭哥哥……什麽也瞞不過你……”
蕭啓從他手裏拿過藥碗,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迷糊低頭道:“隻有一日多……”
“還來得及。”蕭啓将藥喝盡,把空碗還給迷糊道:“告訴安平他們,全軍戒備,這幾日内,百越一定有所動作。”
迷糊答應着出去,而蕭啓帳中,隻有他一人。
“咔咔……七将軍,你果然沒死啊!”
蕭啓靠在軟榻上,并沒有驚惶的尋找聲音的出處,而是笑道:“該來的果然來了……”
“咔咔……七将軍,想不到摘下面具的七将軍果然是個美人兒呢,比那秀郡主還要美幾分呢!”
“過獎,隻是皮囊而已。”
蕭啓一面應答,一面将手探入懷中,把銀針抓在手裏,警覺的尋找着聲音的來源,想趁機将來人殲滅。
可那聲音飄忽不定,絲毫沒有規律可循,然而蕭啓并不懼怕,他在等那人進攻,隻要那人進攻,就會暴露蹤迹,而自己也就有了殺敵的機會。
可那人卻還是不動,隻是繼續道:“七将軍……你這麽美,我怎麽忍心讓你死呢?我的毒,死相都很難看的,要不,給你用一線牽如何?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做的,死了以後,嘴唇櫻紅,美不勝收呢!”
蕭啓閉上眼睛沒有理會那人的說辭,可還是找不到他所在的方向。
“你美則美矣,可看起來太虛弱了,用了這種毒,會讓你死後更美的……”
蕭啓忽然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從貼身小袋裏拿出一枚丹藥,安平所贈的丹藥。
自從葉遮天出事後,安平擔心蕭啓有一日也會中毒而自己不在身邊,便和完顔旄,洛煙雨一起,研究了一個多月,用自己的血制成了幾粒藥丸要自己貼身攜帶。
有了這些藥,雖然不能解毒,但可以保證中毒後三個時辰不會毒發,也算是珍貴無比。
拿到這個藥丸,蕭啓也曾有些懊惱,如果早就有這種藥,葉大哥很可能就不會死。可是,他也沒有怪安平他們,畢竟葉遮天的死也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局。
蕭啓将丹藥閃電般的放入口中,強烈的血腥氣,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又滾下喉嚨。
蕭啓隻覺身上一松,看來,這個人果然古怪。
“咔咔……竟然能猜到我下毒了?真是有趣,不過……你還是逃不掉的……”
說着,蕭啓隻見屋中黑影一閃,毫不猶豫的将手中的銀針飛出,銀針穿透黑影,釘在書架上。
“咔咔……七将軍也不過如此嘛……”那人冷笑着,有一道黑影從帳中飄過。
這次蕭啓沒有貿然進攻,而是定下心來仔細看那個隐形。
幻象。
蕭啓很快便下了結論,這個人不僅用毒厲害,還可以用自己的聲音制造幻象,可見實力不容小觑。
“咔咔……風起少俠不愧爲巫山神尊,可以看透我的小把戲,可是,你有沒有辦法破解呢?”
蕭啓不願出聲作答,他甚至不到那人的那些話是加了幻象的。
聲音不能相信,看到也不能相信,唯一能相信的,唯有自己的心,可是,心也是最大的說謊者。
蕭啓勉強站起身,第一次冷冷的掃視着帳内,笑道:“我一定可以找到你?你可相信?”
“咔咔……那我就等着七将軍找了!”
蕭啓看似随意的在帳内挪動,四下打量,那個聲音也不失時機的出言譏諷,惑亂蕭啓的心智,誰料當蕭啓轉到距離帳門隻有幾步時,忽然身子一擰,就地從帳内滾出了帳外。
“七郎,怎麽了?”守夜的賀飛虎大驚失色,急忙扶起蕭啓問道。
蕭啓搖搖頭道:“先解決裏面的。”
賀飛虎不敢耽擱,帶人沖進蕭啓的大帳,空無一人,賀飛虎命人搜查,卻被蕭啓阻止道:“沒用的,他已經走了。這個帳内有毒,你們不要久留。”
“那七郎你……”
“我吃下了丹藥,叫安平來。”蕭啓說完這些話,加上剛才的運動,臉色更加慘白,賀飛虎叫人把蕭啓扶到自己的大帳。
安平聽到消息趕來後,見到蕭啓胸口已經滿是鮮血,而迷糊也提着藥箱匆匆跑進來,見到蕭啓的情況,也是一驚,忙放下藥箱,沖上前去解開蕭啓的被鮮血浸透外衣,搖頭道:“又得重新來……”
蕭啓輕咳了一聲,道:“迷糊,你把傷口包的厚一些,多加些止血藥,這幾天可能會有一場大戰。”
“七郎,你要上戰場?”
“即使是撐門面也要去。大齊将軍,不是一點兒小傷就能打倒的。”
賀飛虎等人微微搖頭,蕭啓總是這樣逼迫自己,真不知何時才能終結。
蕭啓又看向完顔旄,輕聲道:“你看看我中的什麽毒。”
完顔旄檢查片刻,忽然遲疑道:“将軍,有句話……”
“何必吞吞吐吐的……”因爲傷口劇痛,蕭啓的嘴唇有些顫抖:“說……”
完顔旄道:“今日之毒,與葉大俠當日的……有幾味稀有藥材産于一處。”
蕭啓猛地坐起身,剛剛上好藥的傷口再次崩裂,可蕭啓渾然未覺,半響道:“是他……好!看來要換個玩兒法了!葉大哥,看我替你手刃仇人!葉天麒最近在忙什麽?”
“葉公子?他沒白天沒黑夜的練功,飯也不好好吃,這次聽說你受傷,已經在門外等了幾次了,我……”
蕭啓揚眉笑道:“怕我看到傷心,沒讓他進來?”
賀飛虎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蕭啓笑了笑:“我身體雖不強壯,脾氣也不好但也不緻脆弱到這種地步。請他過來,我有話說。”
賀飛虎點點頭,不一會兒,就将葉天麒領了進來。
幾個月不見,葉天麟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退去了大家公子的潇灑氣度,多了幾分江湖俠士的精銳氣息。
沉穩的步伐,從容的氣度都讓蕭啓非常滿意,可當他見到渾身是血的蕭啓,剛剛的從容立刻煙消雲散,他幾步沖到蕭啓身前,低聲道:“七叔,你……”
蕭啓笑着搖頭道:“你七叔常年打仗,這點兒小傷不算什麽,都是走江湖的人了還見不了血,當心被人笑話。”
葉天麒抹抹臉道:“七叔,你這次叫我來,可是查清了殺死父親的兇手?”
蕭啓喉結抖了抖,道:“想來不會錯,我們發現百越人配置的毒藥,其中有幾味珍稀藥材與葉大哥當日所中之毒産于一處。百越小國,料想如此珍惜的藥物不太可能會有很多人擁有,況且又是一處出産,所以……咳咳……”
“七叔,你……”
蕭啓毫不在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無妨,老毛病了……”
葉天麒也聽聞蕭啓一向體弱,雖然擔心,但也不知如何安慰,便道:“七叔,要我如何做?”
蕭啓笑道:“自然要有要你幫忙的地方,隻是他們知道我還活着,恐怕暫時不會貿然進攻,今晚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子時,我們一起去趟金牛城。”
“可是七叔,你的傷……”
蕭啓坐起身,胸口未幹的血迹在燭光下閃着暗淡的光澤:“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麽,當年的傷,比這個重多了,我不是一樣沖出去殺人?”
賀飛虎以爲他指的是中州一事,而葉天麒想到的是蕭啓與英郡主的那一戰,各懷心事,但同樣感動,同樣震撼。
蕭啓擡手拍了拍葉天麒的肩膀,道:“你聽好,明日子時你,我,還有你安平叔一起潛入金牛城,然後跟着你安平叔,就可以找到那人蹤迹,然後我與安平叔輔助你,殺死那個人,記住,是你親手殺!爲你爹報仇!”
葉天麒聞言跪倒道:“多謝七叔,我……我葉天麒願意鞍前馬後侍奉七叔……”
“不要……”蕭啓搖頭道:“江湖人自由自在,不要趟朝廷這潭渾水。”
“七叔的恩德,我……”
“是我欠你們葉家的,葉大哥因我而死,這份虧欠,我到死也補償不了……”
“可是可是是七叔你先救了我們全家啊!”葉天麒急切道。
“可我救葉大哥不是爲了讓他爲我枉死啊……”蕭啓看着帳頂,言語淡淡,卻帶着無限的哀傷。
葉天麒還想再說,卻被賀飛虎攔住,葉天麒歎口氣道:“七叔,我先回去休息了。”
蕭啓毫無反應,似乎沒有聽到。
安平等葉天麒走後,才端着一個藥碗送到蕭啓手中:“七郎,再不吃解藥就來不及了……”
蕭啓木然接過,那個時候,葉大哥要是有解藥,該有多好……
猩紅的鮮血,從喉嚨滾下,進入腹中,能解開蕭啓身上的毒,卻永遠解不開他心裏的,毒入骨髓,無藥可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