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淋雨,讓蕭啓本來就孱弱的身子更加虛弱,額頭也微微有些發熱,但這件事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因爲大雨,他已經不讓迷糊到他大帳診脈,而一向粗枝大葉的迷糊也沒有多想,隻是覺得蕭哥哥是在關心他。
這日,蕭啓巡營回來小睡了半個時辰便又驚醒,雖然覺得頭腦發沉,但還是起來翻閱戰報,忽然,濕重的門簾被打開,一個濕漉漉的身影鑽了進來,蕭啓警覺擡頭,隻見一條白影猛地襲向蕭啓,蕭啓下意識的閃身避開,白影一擊不中,再次向蕭啓襲來,蕭啓勾了勾嘴角,并沒有再次躲避,而那白影又快入閃電般的沖向蕭啓,蕭啓擡起雙手,将白影接住,自己也跟着躺倒:“赤額,别鬧了,看,身上全濕了。”
赤額嗚咽了一聲,伸出溫熱的舌頭去舔蕭啓的面具。蕭啓一面躲,一面道:“好了,一會兒再鬧,這濕淋淋的當心生病。”
赤額又嗚咽了一聲,從蕭啓身上下來。
蕭啓拿出一塊棉布替它擦幹白毛:“其他人也來了?”
赤額嗚咽了一聲,算是回答,蕭啓笑笑,就聽見熊霸的大嗓門吼道:“赤額你個小兔崽子,跑得倒快,一進門就沒影了!”
蕭啓揉揉赤額的頭,道:“熊大哥!進來吧!”
話音剛落,就又有幾隻落湯雞鑽了進來。
臧乃清一面擰衣服上的水,一面道:“嚯,這雨可真夠大的,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打架把老天捅了個口子啊?走了五天雨就沒停過。”
蕭啓笑道:“辛苦了,我這就差人送熱水來,再送點姜湯,兄弟們洗個澡,暖暖身子。”
賀飛虎道:“七郎你不用管,我們自己去,你忙你的。”說完,向張樵道:“走,擡水去!”
張樵忙應了一聲,和賀飛虎出去。
臧乃清一面擰身上的水,一面道:“七郎,我們路上遇到一件蹊跷事兒。”
“什麽?”
“也是好消息呢!”熊霸冒冒失失的插嘴道。
“也不一定,就是蹊跷。”臧乃清歎口氣,道:“一路南下,我們隐隐聽到傳言,說展邦将軍和七将軍是同一人……”
“什麽!”蕭啓猛地起身,因爲頭暈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穩住急道:“怎麽說?”
“傳言說,皇上接見七将軍,管七将軍叫七哥,而展邦将軍在或者的時候,就有人這樣叫他,他們兩人也是一樣的戰無不勝。連身量都相近,兵器相同……”
熊霸也補充道:“還有啊,七将軍一直帶着假面就是怕人認出他是展邦将軍,所以……”
“還有嗎?”
“沒有了……”
“那百姓作何反應?”
“看起來似乎隻是傳言,但相信的也是不少,很多人将展邦将軍和七将軍的畫像一起挂在門前做門神呢……”
蕭啓忍不住輕笑出聲,搖搖頭,繼而苦澀道:“如果真有大白于天下那一天,希望是我的死期。”
“七郎……”
蕭啓搖頭道:“隻要我活着,這個身份永遠不能公布。蕭啓……已經死了……”
“七郎……”臧乃清歎道:“現在你的理由是百越,那麽等收服百越以後呢?你用什麽理由拒絕?”
蕭啓淡淡道:“等到那個時候,他就不會還我身份了……”
“七郎……”
“展邦将軍已經是百姓心中的神話,而七将軍又立下赫赫戰功,你覺得……皇上會讓這兩人是同一個人嗎?”
“可是……”
蕭啓擺擺手阻止臧乃清:“不必再說了,早在我決定回來時,就早就想到了這個結局。”
“那……你還決定回來?”
蕭啓淡笑道:“名不正則言不順,我要在江湖,難保不走先祖的老路。”
“先祖,七郎,你什麽意思?”
“我的先祖,就是姬家族長,姬月華。”蕭啓看了看一臉驚愕的兄弟,補充道:“而且,先祖臨終前的遺言,也讓我不得不這樣走下去。”
“姬月華城主他……”
“他說:‘作爲我姬家子孫,誓死守衛中原河山,曆經百年恥辱,此心不悔’。”
“七郎……”
“先祖所願,便是我此生的目的,也是我不會離開的原因。”
“七郎……”
“所以,即使日後那個人會疑我,我也會繼續走下去,知道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臧乃清還想再勸,賀飛虎和張樵已經擡着一個大桶走了進來。
“還愣着幹什麽?麻溜兒的脫衣服啊!一會兒水就涼了!”賀飛虎兩人重重放下木桶,吼道。
“脫,脫!”熊霸一邊答應,一邊第一個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唉,等等我!”臧乃清一面喊。一面也扒下自己的衣服,一面吼道:“老子累死累活把水打來,倒是便宜了你這個畜生!”
“畜生就畜生,你用的是畜生的洗澡水……嘿嘿……”熊霸一邊把熱水撩上身,一面傻笑道,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燙!真他媽的燙,媽呀,燙死老子了!”
賀飛虎讪笑道:“老子就怕你們和我搶水,所以這一桶是開水,外面還有一個空桶沒搬進來呢!”
“你小子耍我啊!”熊霸低吼了一聲,輕輕錘了賀飛虎一拳。
臧乃清精赤着身子沖出去,把另一個木桶搬了回來,道:“七郎,你先洗澡吧?”
蕭啓搖頭拒絕道:“不必,你們洗就好。”
蕭啓的身形,在暗淡的大帳中有些落寞,衆人知道他還沒有完全釋懷自己身爲奴隸之事,也就不再勉強,故意一邊洗澡一邊嬉笑打鬧,可蕭啓隻是低頭翻閱戰報,幾乎沒有擡頭。
七郎背負着太沉重的包袱,來自兄弟的,來自家族的,明知不可能,他們還是會想念那個容貌秀氣,腼腆謙和的蕭啓,而不是如今隔着冰冷的七将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