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日的真相,也由張樵等人禀明,原來那日珂華部落雖然表面和其他兩部一起投降,私底下卻打着七将軍親自前來一舉生擒的如意算盤。
張樵識破了他們的詭計,以本帥自稱,獲得他們信任,隻等他們露出狐狸尾巴,本以爲珂華部落即使傾巢而出也不是對手,誰料伏擊他們的竟然還有從王城出來的軍隊,可見他們爲了生擒七将軍費了多大的功夫,自此,張樵一面感謝蕭啓分給每人的七将軍印,暗自慶幸早早發現珂華部落的企圖,也擔心自己無命回去無法将實事告訴蕭啓,再被珂華部落狡辯糊弄過去,所幸奚将軍前來救援,可是……奚将軍他……
聽聞這個蕭啓,蕭啓緊握雙拳,狠聲道:“此事,比用珂華之血償還!”
又兩日,奚正陽屍體在大營中火化。
紛亂的長發已經被重新輸好,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幹淨,這一切都是蕭啓親力親爲,絲毫不假禮官之手,就連最後大殓的衣飾都是蕭啓親自爲他穿好。
火化當日,蕭啓爲奚正陽點火,火舌一點點舔舐着奚正陽的屍體,火光中,蕭啓仿佛看到了與奚正陽初見的情景。爽朗的大笑,親自教習自己槍法,還把自己錯認爲文官之子。眼前漸漸模糊,奚正陽奮力殺敵的英姿,燈下批閱戰報的身影,誓死守衛孤城的英勇決絕,對自己的循循善誘,殷殷關切,所有,都随着跳動的煙火化爲塵煙。
蕭啓眼前越來越模糊,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見蕭啓跪下,其他人也跟随下拜。而蕭啓直直的跪着,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他握緊的雙拳,暴起的青筋和發白的骨節上看出内心的憤怒,半響,蕭啓一躍而起,箭一樣向營外沖去。
“七……”張樵剛剛脫口一個字,便不知如何繼續。
蕭啓冷冷回頭:“你們誰也不要跟上!”
衆人一愣,就在猶豫見,已然不見蕭啓的身影。
熊霸吼道:“兄弟們,跟上!”卻被安平攔住:“七郎想獨自報仇……”
“可是……”臧乃清依然不放心蕭啓,張樵道:“七郎他的武藝遠勝我們所有人那日我帶着奚将軍回軍營被敵人追殺,忽然有一黑衣人淩空出現,一揮手便阻止了全部敵人,當時沒有細想,今日想來,那背影,分明就是七郎……”
“七郎他……”賀飛虎猶豫片刻,道:“七郎想親自爲奚将軍報仇,就由他去吧……”
“這是……”大營門外忽然出現一人,趙開疆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看到營地正中的火堆以及站在一邊的兄弟們,不見七郎,随即一種不祥的預感貫穿趙開疆,難道……是七郎?
長嘯一聲沖到火堆邊,想透過大火再看那人一眼,可是,除了隐約可見的焦黑軀體,什麽也看不清。趙開疆抓住林狀元的肩膀,吼道:“發生什麽事了!”
林狀元抽泣道:“奚将軍他……”
聽聞不是蕭啓,趙開疆松了一口氣,但輕松很快被悲痛代替,奚将軍,竟然死了……可是,蕭啓在哪裏?
問出自己的問題,衆人搖頭,齊齊看向珂華部落的方向,趙開疆不解,繼續追問,安平才講出了事情的經過。趙開疆道:“你們怎麽不攔住他?”
臧乃清道:“七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麽可能攔得住……”
珂華部落,王帳中一片溫暖,珂華部落族長卡拉胡特舉着酒樽敬向對面的虬髯大漢:“佢褐将軍,這次我們雖然沒有活捉七将軍,但也折損了他們一員大将,還請将軍回去替我向大王美言幾句……”
佢褐将軍絲毫不爲所動:“當時我向大王立下軍令狀,一定活捉七将軍,誰想被你這個笨蛋扯了後腿!那人怎麽看也不像七将軍,你卻認定是他,讓我們折損了近千人,這個責任難道要老子來負?”
卡拉胡特心中惱怒,但也不敢出言反擊,隻是揮手示意,一名衛兵點點頭退下,然後又笑道:“佢褐将軍,這次确實是小的的不是……可是,還請您……憐我部族啊……”
佢褐将軍冷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卡拉胡特。
這時,剛剛退下的那名衛兵手捧着一個木匣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嬌俏可人的少女。
卡拉胡特上前親自打開木匣,裏面拳頭大的珍珠泛着溫潤的光澤:“佢褐大人,這個珍珠是我部族的鎮部之寶,還請您笑納……”那名少女也乖巧的跪在佢褐身邊,将臻首放在佢褐的肩上,眼波流轉,嬌媚無比。
可佢褐絲毫不爲所動,粗暴的推開少女,也絲毫不看那顆珍珠,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哎,大人,您不能走啊!”卡拉胡特再也顧不得族長之尊,跪在地上抱住佢褐的雙腿,哀求道。
“放開!”佢褐一腳踢開卡拉胡特,一跺腳就要出去。
“休走!”一個陰冷的聲音忽然自帳外響起,佢褐已經,單單這聲音,便讓人遍體生寒,而卡拉胡特不知發生了什麽,佢褐的一腳也踢得他喘不過氣來,隻是跌坐在那裏動彈不得。
門簾一動,一個消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了進來,刀身上滿是鮮血,猙獰假面讓人不敢仰視。
“你是……”佢褐已經猜出來人身份。
來人将臉轉向他,即使透過面具,也可感到他冰冷的眼神,重重威壓讓佢褐不由後退一步。
就在他後退的空擋,來人閃身上前,幻影一閃便欺身至卡拉胡特身前,手起刀落,将還未回過神來的卡拉胡特人頭砍下。
繼而厭惡的提起人頭,而佢褐此時也反應過來,拔刀出鞘道:“你是七将軍!竟然敢隻身闖珂華部落?”
“那又如何?”蕭啓聲音幹澀,擡眼直視佢褐,眼神中滿是不屑:“隻是,你們都不是本帥的對手。”
“七将軍,今日我一定将你活捉!”言畢,沖上前揮刀砍向蕭啓,也許是因爲剛剛看到的一幕心中懼怕底氣不足,刀微微顫抖,蕭啓冷笑一聲,随意一擡手,就将他的刀打飛,佢褐還未來得及後退,蕭啓的刀間便抵上了他的喉嚨。
佢褐也算條漢子,閉目挺身道:“要殺便殺,你們漢人說得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殺你?”蕭啓冷笑道:“我怎會殺你?你的命還有些用處……回去告訴乞布依,咯衛什一年内必亡!”
“我咯衛什遍地英雄,絕對不會被你們打敗!”
蕭啓沒有回答他,隻是将刀慢慢放下,抵住他的小腹:“本帥留你命回去,但你也要因此付出代價!”話音剛落,刀刺穿佢褐的小腹,又從後背刺出。
佢褐慘叫一聲,卻沒有昏過去,蕭啓将臉貼向佢褐的耳邊,冷聲道:“記住本帥的話……”繼而,松開刀柄,見佢褐的身體緩緩滑下,自知佢褐的慘叫已經吸引了敵人的注意,便提着卡拉胡特的頭顱,身形一閃,大帳中除了佢褐,再無他人。
紙錢紛飛,大齊軍營外,一個墳包茕茕孓立。
蕭啓身穿素衣跪在墓前,将手中的包袱緩緩打開:“奚大哥,我帶着珂華族長的頭來了,你等着,我一定親手滅掉咯衛什,爲你報仇……奚大哥,我不是故意瞞你,真的不是,即使你不怪我,我也……不能原諒我自己……”後面幾個字,分明已經帶着哽咽。
蕭啓端起一碗酒,倒在地上,幹枯的土地很快便将酒吸收,隻留下淺淺的痕迹:“奚大哥,你聽到了嗎?這酒,是我敬你的,也是,賠罪……等日後地下相見,我……任你處罰……”
蕭啓提起卡拉胡特的頭顱,将他放在奚正陽的墓碑前:“奚大哥,你看,我給你報仇了……呵呵……仇人的頭顱……我就用他的頭顱祭你吧……”
“奚大哥……你安息吧,等我用這西北的安定,作爲對你的報答……”
說完這句話,蕭啓,猛然起身,看向西北,萬裏江山,待他征服,自此,他不僅要替齊煜守護江山,替兄弟們完成願望,還有替奚正陽,賞識他,愛護他的将軍,讓他誓死守衛的邊境,永遠安定。
安平等人遠遠的看着蕭啓,在茫茫平原的映襯下,蕭啓的身影更見單薄,而正是這具單薄的身體,背負了太多屬于他,不屬于他的責任。
他完全可以不做,又不能不做,七郎就是這樣,總将自己的責任看得太重,太認真,太拼命,拼命到忘記自己也是一個凡人,會受傷會生病的凡人,可這一切,隻會讓身邊的兄弟心痛,擔心,卻有無力阻止,倔強如七郎,隻會拼勁最後一口力氣走到底,隻要還能前進,即使是爬,也要爬到終點,留下斑駁的血迹。
夕陽下,蕭啓的身影漸漸模糊,而那墓碑,依然可見,青山爲冢,馬革裹屍,是名将最好的結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