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正中的篝火還在熊熊燃燒,架子上,鍋中的粥已經在沸騰。
篝火的一側,放着一個頭盔,拿起來覺得似乎還帶着人的體溫。一壇剛剛開封的酒放在地上,老遠就可以聞到酒香,謬衣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搖搖頭,繼續向前探查。
每個帳篷中,都空去一人,看起來最寬敞的大帳中,茶壺裏的茶還是溫熱的,一件白衣斜斜搭在座椅上,似乎是剛剛換下,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連微弱的呼吸也沒有。
營中的一切表明,大齊的将士絕對不是倉皇離去,而鍋中的粥又表明他們也不是出去操練,他們仿佛在井然有序準備晚飯的時候沒有任何征兆的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裏面一定有鬼,這是謬衣卡的最初感覺。
“你看啊,那七将軍作惡太多被神仙收走了!”一名年輕的衛兵低聲說。
“什麽啊!分明得罪了我們咗姆一族,受了神仙的懲罰!族長,你看這些帳篷不錯,不若我們都帶回去吧?”
“還有這好酒,可不能浪費了!老子先嘗嘗!”
謬衣卡皺了皺眉頭,這帳篷收走他沒有意見,可是敵人的東西怎麽可以随便動?可那說話的大漢已經将酒倒進了口中。謬衣卡來不及阻止,隻得一臉緊張的看着那人,誰料那人隻是一抹嘴,大喊了一聲“好酒!”卻毫無異狀,謬衣卡雖然依然疑惑,但還是放下心來。命令士兵們一面小心埋伏,一面清點大齊軍營中的帳篷糧草等物。
就在大家幹得熱火朝天之時,那個傳信的小個子忽然發現了異常,他指着部族的方向,小心翼翼道:“你們看……族裏似乎不太對啊……”
“兄弟,有什麽不對啊?”
“現在正是正午,平日裏這個時候可以看到族中升起的炊煙,可今日,你們不覺得太安靜了?”
“哎呀,這有什麽啊?一定是那些娘們想咱們想的吃不下飯了!”
“可是……那也不能所有人都想啊……”小個子還是不放心,小聲嘟囔道。
而謬衣卡此時也覺得不對,往日裏親切可愛的部族,今日仿佛被毒氣覆蓋,看得不是那麽真切,而且,這裏也太過安靜了……
“族長,發現一個活人!”
謬衣卡全身一震,回過頭,隻見衛兵推攘着一個身材瘦弱,懷抱古琴的少年。
少年容貌清秀,但是雙目緊閉,走起路來跌跌撞撞,似是不能視物。
謬衣卡心生憐憫,但很快鎮定道:“你是何人?”
少年施禮道:“我叫江琴,是大齊軍營的琴師。”
“琴師?”謬衣卡皺了皺眉,似是不信。
少年到:“七将軍喜好琴音,特雇我替他彈琴取樂。”
謬衣卡将信将疑的點點頭,道:“你的眼睛……”
“小人天生眼盲,所以七将軍才放心留我在身邊。”
“那你知道他們都到哪裏去了嗎?”
“他們?誰?”少年聞言有些驚慌:“你是說,他們?你們是誰?”
謬衣卡道:“我是……偶然經過的牧民,看到營地空無一人,未免好奇,隻是不像有人突然離開的樣子。”
少年回憶道:“我當時正在帳中睡覺,起先還可以聽見有人說話走動,忽然間,各種聲音一下都沒有了,我以爲是我睡着了,可很快就被你們帶了出來,你是說……營中沒有人?”
謬衣卡點頭,又突然反應過來江琴根本看不見,便道:“我們進來時發現是空營,而篝火上的粥還在煮着,酒也是溫的……”說到這裏,見江琴臉色慘白,也就不再多說,隻是轉移話題道:“你一個人,眼睛又看不見,不若和我回去,過幾天我找人送你回去,如何?”
少年下拜道:“多謝。”
這時也有人來報說軍帳糧草已經清點完畢,謬衣卡點點頭,想那少年到:“天色不早,和我們回去吧。”然後親自扶少年上馬,自己跨上另一匹馬,與他并肩而行。
望着不遠處的部落,謬衣卡也覺得奇怪,正是午飯時間,爲何不見炊煙?而且,他的目力極佳,此時卻看不到任何一個晃動的人影,這是爲什麽?聯想到在大齊軍營的所見,他更加焦急,立即催動戰馬,向前疾奔,而身側的兄弟似乎也早就趕到不安,見族長加快腳步,也都馭馬趕上,就連那少年也快馬加鞭,毫不落後。
正午的陽光,刺目而耀眼,銀色的積雪也泛着星星點點的光亮,即使是大漠中人,也不敢逼視。
咗姆部落中,沒有到處奔跑的孩童,沒有笑臉盈盈的少婦,沒有雞鳴狗吠,那種寂靜,讓人遍體生寒。
有風吹過,撩起挂在外面的衣物,這恐怕是除了歸來将士外營中唯一回動的東西。
衆人焦急的找遍每一棟帳篷,卻一無所獲。
很多家人床上的被子掉落到地上,似乎是匆忙離開,可是,沒有留下任何标記。
謬衣卡進入自己的王帳,裏面不出意外的一片空曠,他留守的衛兵也不見蹤影。
謬衣卡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他的衛兵不能說武藝高強,但也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毫無征兆的貿然離去,于是他蹲下身,仔細查探帳中的每一處,果然,在桌下不易察覺的角落,發現了一塊新鮮的血迹。
謬衣卡立刻起身,沖出王帳,吼道:“全軍戒備!”
于此同時,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謬衣卡隻覺眼前一花,繼而,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咗姆部落,而是在,一片荒原之中,再看向身側的兄弟,大部分已經身首異處,倒在雪地上。幸存的也都全身浴血,搖搖欲墜。就在不遠處,三名帶着猙獰面具的男子持刀而立,鮮血順着刀身一點點滴落。而他從大營中帶出的盲目琴師江琴,不對,是江映月,正坐在地上,一臉玩味的撥動着琴弦。
“你……”謬衣卡大驚失色。
“我怎樣?”江映月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在幻境中玩兒的是否愉快呢?”
“原來你是七将軍的人!你……”
“兵不厭詐,乞布依沒有教給你嗎?”
“七将軍,你果然卑鄙!”
蕭啓提着滴血的長刀緩步上前,聲音嘶啞:“本帥隻爲求勝。”
“你殺我族人,此仇必報!”
“犯我大齊者,雖遠必誅,閣下敢說自己沒有參與屠殺我大齊百姓嗎?”
“爲我王開疆擴土,齊狗那麽多,殺就殺了!”
“冥頑不靈的敵人,多殺些又何妨?”
“你……”謬衣卡暴怒,拔刀出鞘攻向蕭啓,蕭啓擡手擋住他的襲擊,繼而淩厲的刀氣迫使他後退五步。
“你還不是我的對手,你心存仁念,愛護部族,本帥今日放你回去,日後戰場相見,倘若你我對敵,本帥必定取你性命!”
謬衣卡狠狠看向蕭啓,強行克制住心頭的憤怒,咬牙道:“七将軍,你等着,我一定要取你性命!”說完這句話,翻身上馬,向北方疾馳而去。
蕭啓回頭,冷冷看向身邊的兩人,道:“一刀格殺,不留活口!”
另兩人會意,與蕭啓一道将幸存的敵人一一殺死,那些人臨死時,除了對大齊心生憤恨,還都齊齊看着謬衣卡絕塵而去,毫不回顧的背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