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煜自知蕭啓是擔心自己看到他身上的疤痕,便也沒有堅持,隻是牽着他進了卧房。
“七哥,今天你我兄弟同塌而眠,好好聊聊天好不好?”
看着明晃晃的龍床,蕭啓猛地頓住腳步,叩首道:“皇上龍體貴重,賤奴怎能和皇上同塌而眠?”
齊煜歎口氣:“七哥,你是在怪我還是真真決定與我疏遠了?”
蕭啓側臉不語,已經過去的,終究不會回來。
齊煜用力一扯蕭啓的胳膊,哀求道:“七哥,不要和我疏遠好不好,在這個位子上,我覺得很孤獨……”
蕭啓心頭一軟,竟然無法拒絕齊煜的任何要求,隻是任由他拉着,并排躺在龍床之上。
“七哥……”
看着蕭啓依然絕美但散發着冰冷氣質的容顔,齊煜的心頭鈍痛。
當年那個溫文謙和的展邦将軍,真的已經死了嗎?
剛剛不小心觸到蕭啓的手,那雙手,如同冰塊般陰冷,剛剛一起進餐,他似乎也沒什麽胃口。
這一切,都讓齊煜無不愧疚。
齊煜不敢提千夫營的種種,也不敢問蕭啓這兩年都經曆了什麽,隻是天南海北的閑聊。
蕭啓與齊煜一直聊到天色微亮,齊煜緊緊握着蕭啓的手不肯松開,似乎是擔心一松手,蕭啓就會在他眼前消失。
兩人剛剛入睡,就聽到林公公在外面喊:“皇上,該上朝啦。”
齊煜翻了個身,迷糊道:“媽的,老子剛睡着,今天不去了。告訴他們,各回各家!”
蕭啓坐起來,扯了扯齊煜的衣角,齊煜一把拉過蕭啓,吼道:“還不快去。再不去老子砍了你!”
見齊煜動了真怒,林公公忙應了一聲,快步跑開了。
等齊煜再次醒來已是中午,睜開眼,看到蕭啓發髻松散,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自己,再一看,發現自己的大腿壓在蕭啓身上,想必是怕吵到自己,蕭啓保持這個姿勢,不知躺了多久。
有些愧疚的移開腿,伸了個懶腰坐起來,回頭對蕭啓笑道:“七哥,四年了,你還是那麽美。”
蕭啓笑得凄苦,卻隻是搖了搖頭。這份美貌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隻有自己知道。
齊煜一聲怪叫,猛的把蕭啓撲在床上,道:“美人兒,可找到你啦,來,給爺看看,你可不許再跑了哦。”
蕭啓不敢反抗,隻是淡淡道:“我不走。”
齊煜怪笑着撫摸着蕭啓的臉,道:“美人兒,你這張臉大爺我怎麽着也看不夠呢……來,伺候伺候爺,讓爺舒服舒服。”
說着,伸手向蕭啓上衣裏探去。本以爲可以觸到光潔的肌膚,可摸到的,卻是滿是傷疤的胸膛。他從不記得,他的七哥,受過這麽多的傷。
愣愣的看着蕭啓,齊煜隻覺得喉頭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忽然,寝宮的門被猛地打開了,一個宮裝少婦沖了進來,一看床上的兩人,臉色頓時煞白。顫抖着玉手指向蕭啓,嗔道:“你們給我起來!”
蕭啓擡眼看去,少婦眉眼淩厲卻又不失妩媚,在氣急時,也别有一番風韻。
齊煜直起身子,道:“武妃,滾出去!”
武妃冷冷看着齊煜,道:“求皇上聽臣妾說完,即使殺了臣妾,臣妾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皇上,自古明君,應當以國事爲重,沉迷女色已是不該,皇上怎能寵幸娈童贻誤朝政呢?先帝勵精圖治,才有大齊江山,現今朝局雖不甚安定,但隻要皇上秉承先帝國策,定能外銷敵辱,内整朝綱。這種時候斷斷不允許狐媚惑主之事,更何況,惑主的是個男人!來人,把這個賤人拉下去砍了!”
齊煜暴怒,跳下床吼道:“你才是賤人!來人,把武妃拉下去!”
蕭啓坐起身來,下地跪倒,叩首道:“賤奴史多叩見武妃娘娘。”
沖進來的侍衛按住武妃,武妃擡起頭,喝道:“你們誰敢碰我!”眼神淩厲,駭的侍衛紛紛後退。
武妃走到蕭啓身前,轉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蕭啓,見蕭啓奇美的容顔,心中更加不快,玉手抓住蕭啓的下巴,玩味的端量着:“果然是個美人呢!一個大男人,長得比女人還美。”
說完,揚手給了蕭啓一巴掌,吼道:“身爲男子,不寒窗苦讀報效國家,不投身軍營保家衛國,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竟幹起娈童的勾當!作爲女子,我都替你感到羞恥!不過,你這種人,隻求錦衣華食,根本不知何爲骨氣,何爲羞恥!”
蕭啓靜靜的看着武妃,眼神平靜無波,但心中已是百轉千回。
不知……何爲羞恥嗎?
自己既然選擇苟延殘喘,早就放下了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堅持的骨氣和尊嚴。一直以來,都不願想起這兩個詞,可武妃的話,卻深深地刺痛了蕭啓的心。
你可以和一個官奴談尊嚴嗎?那段任人欺淩的日子,一直是蕭啓萦繞在心頭的噩夢,每每驚醒,唏噓感歎。
武妃低頭看到蕭啓鎖骨上的傷疤,嘲笑道:“原來還是官奴啊?你以爲服侍過皇上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訴你,即使扒了這層皮,你也是奴隸!”
齊煜怒不可遏,吼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把武妃拖下去關起來!”
侍衛愣了愣,上前拉住武妃,武妃一面掙紮一面喊道:“皇上!邊關軍事未定,國内天災未除,還請皇上以天下爲重啊!”
齊煜吼道:“把她的嘴堵上!拉下去!”
武妃呆呆的看着齊煜,眼中蓄滿了淚水,卻沒有流出來。擡起右手,抓住頭上的發簪,拔出來扔到地上,長發披散,說不盡的凄涼!
齊煜呆了呆,道:“拉出去!”
蕭啓膝行兩步,輕聲喚道:“皇上……”
齊煜回首道:“你别管!拉下去!”
武妃道:“齊煜,奚平洛留着這雙眼睛,等着看你會有什麽下場!”
齊煜道:“那朕就不殺你,讓你看着!拉下去!”
蕭啓高聲喚道:“皇上!”
齊煜一動不動,蕭啓咬了咬嘴唇,喊道:“有才!你要是真的認我是你的七哥,你就放開娘娘!”
齊煜一愣,眼中滿是驚喜。相對于皇上這個尊稱,齊煜這個名字,他還是希望,蕭啓像以前一樣,叫他一聲有才。
于是,揮了揮手示意侍衛下去,扶起蕭啓輕聲道:“七哥,我不允許任何人辱罵你。”
蕭啓搖頭道:“武妃娘娘深明大義,能有這樣的妃子在皇上身邊,是皇上之幸,亦是天下之幸。”
齊煜搖頭道:“七哥,這種時候,你還替我着想……”
蕭啓道:“皇上,武妃娘娘也是爲皇上好,今日進來,想必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齊煜歎口氣,向武妃道:“你聽誰說朕寵幸娈童,耽誤朝政的?”
武妃奚平洛一愣,看了看蕭啓,道:“剛剛從皇後那裏請安回來,聽到兩個宮女在議論,就闖了進來,看見……”
“看見我抱着七哥,你就信了?”
“七哥?”
齊煜攬住蕭啓的肩膀,道:“怎麽樣,我七哥比傳聞中還要英俊潇灑吧?”
奚平洛疑惑道:“你是……蕭啓?”
蕭啓一愣,探詢的看向齊煜,齊煜道:“武妃是奚将軍的妹妹。”然後看向奚平洛道:“七哥回來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說,即使你哥哥也不能知道。可今日之事,朕也得給别人一個交代。以後七哥還要過來,所以就暫時委屈你了,來人,武妃擅闖天子寝宮,犯大不敬之罪,念及其爲二皇子生母,禁足三個月,以儆效尤。”
說完,拉着奚平洛的手道:“委屈你了。”
武妃忙行禮道:“臣妾不敢……”
齊煜搖頭道:“你做的很好,帶武妃下去吧。我和七哥好好聊聊。”
等武妃退下,午膳也送了進來,齊煜拉蕭啓坐下,歎息道:“七哥,這個後宮,也讓人頭疼啊!”
見蕭啓不解,齊煜又道:“武妃是我最疼的女人,想來肯定有不少人嫉妒。這次她闖進來,恐怕也是别人設的局啊……”
蕭啓略一沉吟,也明白齊煜的意思,卻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一歎,道:“皇上,我……決定回到軍營,擊退百越的進攻。”
齊煜一愣,道:“不行!七哥,你願意在上京,我給你買宅子,替你把全家接進來,你想回家,我送你走,隻要你時常來看我就好。去打仗,是萬萬不行的。”
蕭啓道:“我們兄弟一場,我能爲你做的,也隻有這些。更何況,這也是死去兄弟們的願望。”
“可是……七哥……”
蕭啓擺擺手道:“不要再說了,答應我。”
齊煜深知蕭啓秉性,但仍堅持道:“七哥,我怎麽能讓你犯險?你因爲我,已經吃了太多苦了。”
蕭啓堅定搖頭道:“答應我。”
齊煜歎了口氣,道:“七哥,容我再想想……”
蕭啓放下筷子,道:“皇上,我也該走了。呆的太久終是不好。”
齊煜看了看外面,道:“好吧,七哥,我在外面爲你安排了住處,這就送你回去。”
蕭啓垂首不語,聽從了齊煜的安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