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六,蕭啓與洛煙雨來到錦州,錦州位于中州南方一百三十裏,當年打到中州城下,南方諸城紛紛投降,所以,蕭啓從未到過錦州,也沒有聽說過蔽日山莊。
進入錦州,兩人随意找了一個客棧住下,洛煙雨就拉着蕭啓前去市集閑逛,蕭啓本是不願,但不忍撫了他的好意,也就任由他拉着在市集裏竄來竄去。
看着熱鬧的集市,恍惚間,蕭啓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新年,自己也是任有才這樣拉着,在上京的街道中穿梭而行。一時間,有些恍惚。
洛煙雨長在關外,初臨南國,自然樣樣好奇,每見到一樣事物,都好好奇的看上很久。兩人路過一個賣豆串的小攤,洛煙雨不由分說的買了一把,一半塞給蕭啓,一半自己吃。
蕭啓拿着豆串,想起那日與寶兒哥在冒州,也是買了這些豆串,還有一漢,一男,采娘,如今,那五個孩子,也沒有了父親……都是因爲自己。
蕭啓神色悲怆的搖搖頭,自從經過中州,自己越來越沉迷于往事不可自拔。
這時,兩人忽然聽到有一個小販在喊:“展邦将軍畫像,保家宅平安!”
蕭啓一怔,就被洛煙雨拉着奔向那個小攤。
洛煙雨玩味的拿起一張畫像,瞟了蕭啓一眼,故意問道:“小哥,這展邦将軍可是那死在中州的蕭啓?”
小販的臉上充滿了崇拜:“展邦将軍怎麽會死呢?他是救了我們以後功德圓滿,飛升成仙啦!你知道嗎,展邦将軍本就是天上的将星,打下南景,自然是回天上做他的神仙啦!”
蕭啓聞言,怔怔道:“那展邦将軍,終究還是死在了中州的城牆上……”
洛煙雨道:“倘若那展邦将軍果真心系天下,就不該死!南景雖亡,可百越虎視眈眈,咯衛什時有騷擾,景北也一直對中原久懷觊觎之心!他怎能功成身退?”
小販緊張的将食指放到唇邊:“噓……當心展邦将軍聽到責罰啊!”
“展邦将軍?”洛煙雨揚了揚手中的畫像:“真是好看啊!有了這幅畫像,可以保出入平安?”
“那當然啦!展邦将軍是天神,自然模樣好看!這畫像是中州畫師史無涯先生所做,自然栩栩如生,一張隻賣十文錢,怎麽樣,買一張回去?”
洛煙雨上下打量着那幅畫,向蕭啓道:“哥,和你有幾分像呢!”
蕭啓把臉側到一邊,輕聲道:“展邦将軍天神降世,豈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較?我們走吧。”說完,率先轉身離去。
“哎,哥,等等我!”洛煙雨胡亂掏出一把銅闆,扔到小販攤上,抓着畫去追蕭啓。
“哥,你應該高興才是,這麽多人記得你呢!”
“可是……我的兄弟們又有誰記得?”蕭啓的歎息中帶着淡淡的凄涼,随即補充道:“我會讓所有人記得他們的。”
洛煙雨拍了拍蕭啓的肩膀,轉移話題道:“哥,咱們去洗澡好不好?聽說錦州有一家很不錯的!”
蕭啓身體一僵:“你去,我等你。”
洛煙雨這才想起蕭啓身上的傷疤以及鎖骨上肩環的痕迹,暗自後悔說錯了話,便連連擺手道:“不去,不去,哥,我們回去吧。”
夜晚,洛煙雨早已經像死豬一樣沉沉睡去,可蕭啓卻輾轉無眠。
初七一大早,蕭啓和洛煙雨退了房,趕往蔽日山莊。
蔽日山莊位于錦州城東十五裏,雖名爲山莊,其實附近并無高山,真不知道葉遮天爲什麽要取這個名字。
策馬出了錦州城,兩人看到一座小廟,說是廟,其實隻不過是一間草廬而已。草廬門口,歪歪斜斜的放着一個木牌,排上寫着:展邦将軍廟。
廟雖然簡陋,可并不冷清。每個走過的路人,即使不進去,也要停下腳步,對着門拜一拜。
洛煙雨看向神情複雜的蕭啓:“我們一路走來,北地還好,南國每座城外,都有你的廟宇,本以爲過了中州會好些,沒想到,當年展邦将軍的威名,果然……”洛煙雨搖搖頭,向蕭啓道:“哥……”
蕭啓低頭不語,半響道:“走吧。”
兩人到達蔽日山莊已經接近巳時,雖是養劍閣落成,蔽日山莊外卻冷冷清清,隻有一個精幹的中年男子靜靜站着。
看到從主幹道上策馬而來的兩人,那中年男子忙上前施禮道:“兩位可是前來參加蔽莊養劍閣落成儀式的?”
洛煙雨颔首道:“正是。”
“那……可有請柬?”
“葉莊主并未給我等請柬,而是……這個……”
蕭啓看了看四周,從懷中掏出江山令,隻露出一個角,在那人眼前一晃。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原來是風起、雲湧兩位少俠,小人葉忠,奉莊主命令特在此恭迎兩位少俠。”
洛煙雨與蕭啓下馬道:“不敢,還請葉兄前面帶路。”
葉忠笑道:“少俠的話可折殺小的了。”說完,打量着兩人道:“兩位少俠可是雙生子?”
洛煙雨道:“當然,我和哥哥隻差那麽短時間,可我還得叫他哥哥,真是虧啊!”
“哈哈,您就是雲湧少俠,那這位便是風起少俠了!”葉忠大笑道:“雲湧少俠啊,話可不能這麽說!就算是大一會兒,也是哥哥,而且,你這個哥哥看起來對你很是照顧嘛!”
洛煙雨道:“那是自然,小時候我淘氣被狼咬了臉,隻能帶着面具,哥哥爲了陪我,也做了一個一樣的面具呢!”
葉忠道:“風起少俠也是性情中人,小的也想一睹真容呢!”
蕭啓道:“葉兄,請問這次一共有多少江湖同道來蔽日山莊呢?”
葉忠笑道:“不多,也就來了七八十人,主人請的全是江湖上頗具威名的人物。”
洛煙雨道:“那……葉兄帶我們進去不影響接待其他人嗎?”
“呵呵,雲湧少俠,其他人早就到了,隻剩兩位少俠了!”
蕭啓一怔,本以爲自己和煙雨來的以不算晚,誰料竟然是最後,終究是失了禮數。
談話間,幾人已經走入山莊大門,一進門,隻見一把巨大的青銅劍插在路中央,間高足有十丈,而葉遮天,依舊搖着扇子站在巨劍之下。
見到蕭啓,忙迎上來道:“風起少俠真來的正好,今日中午我在花園設宴爲各位英雄接風,還請風起雲湧兩位少俠賞光啊!”
蕭啓施禮道:“小弟來遲,還請葉大哥不要見怪。”
“見怪?哈哈……爲何見怪呢?是他們來得早啦!哈哈哈哈……”說着。攬着蕭啓的肩膀向後花園走去。
蕭啓身體略微僵硬,總是懷疑葉遮天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摸出了鎖骨上的傷疤,可葉遮天毫無察覺。
蕭啓不着痕迹的拿出江山令遞還給葉遮天:“葉大哥,我與弟弟已經進了山莊,這令牌……”
葉遮天輕輕的推開蕭啓遞到自己身前的令牌,道:“我葉遮天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
“可是……”
“沒有可是,你用不用是你的事兒,給不給是我的事。你放心,這江湖上還沒人敢動我葉遮天的兄弟!”
蕭啓也不再堅持,默默收起江山令,回頭看向洛煙雨,這孩子,正在四下打量蔽日山莊。
蔽日山莊的亭台樓閣雖然不見精緻,甚至沒有兩層以上的小樓,可這些建築卻渾然一體,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因爲是南國,雖是一月,花草樹木也未見枯萎,而且高低錯落有緻,看似雜亂無章,卻讓人賞心悅目。
剛剛走近後花園,就聽聞花園中有人在大聲交談。
“羅老哥,你聽說了嘛,那江山令又送出去一塊!”
“啊?江山令?”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拿到江山令?”
“高人?什麽高人,你們記不記得那個在炎天門一鳴驚人的風起?”
“啊?是他?那個來曆不明的少俠?”
“哼,少俠,誰知道是哪個大家族跑出來的公子。”
“哎,可不能這麽說,那人無論是武功智謀還是膽識,可都是一等一的啊……”
“那又怎樣,等他這是身份暴露了,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葉遮天淡淡一笑,輕咳了一聲,那幾個談論的人身子一抖,回過頭來。那個最先出言詢問的大漢更是吓得臉色慘白。
葉遮天施禮道:“葉某來遲,讓各位英雄久等了!介紹一下,這兩位便是風起雲湧兩位少俠,如今所有英雄已經到齊,不若就開宴吧!。”
蕭啓和洛煙雨齊齊向各位江湖人物施禮,蕭啓草草掃了一眼,有不少人在炎天門見過。洛煙雨道:“小弟雲湧,見過各位前輩。”
一個風韻猶存的道姑上前道:“兩位少俠容貌極爲相似,想必是雙生子吧?”
洛煙雨道:“是啊!我是弟弟,他是我哥哥風起!”
蕭啓淡然施禮道:“見過前輩。”
道姑道:“貧道清儀。”
洛煙雨驚訝道:“原來是首陽山清儀師太,失敬失敬!”
清儀師太微笑施禮:“雲湧少俠客氣了。”
在炎天門見過的羅掌門也走上前,道:“風起兄弟,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你還記得我吧?”
蕭啓施禮道:“羅掌門,失敬。”
羅掌門笑道:“敬什麽啊!我一個粗人,可沒有風起少俠那麽好使的腦瓜兒!”
葉遮天笑道:“外面冷,各位同道去暖房吧!冬日裏沒什麽好東西,希望不要見怪。”
清儀師太微笑施禮:“葉莊主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葉遮天一面大笑,一面引衆人進入暖房。
外面天氣陰冷,暖房中卻溫暖如春。暖房的四面,全是透明的水晶,透過玻璃,可以看清外面過的景象,冷氣卻絲毫不會進來。
暖房的正中,擺着十張大桌,每張桌上,都擺着一隻一尺長的龍蝦,龍蝦的周圍,是南北各地的名菜,樣樣精緻,讓人食指大動。
葉遮天猛地合上手中的折扇,道:“各位同僚,入席吧!”
洛煙雨也拉着蕭啓入席,忽然,蕭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愣了一下,而那個人,恍若未覺,竟然坐在了蕭啓身邊。
那個人,就是單玉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