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他似乎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回到了當年學藝的群山中。
他背着背婁,徒手走在山間小路上。空氣清新,他的腳步也格外輕快,很快,他便登到了山頂。
忽然,他發現不遠處的峭壁邊站着一個人,那人身穿白袍,面向懸崖,單是消瘦的背影,就格外引人注目。
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剛剛走到那人身後,那人便回過頭,向自己低眉一笑,鳳章龍姿,天質自然。
那人竟然是蕭啓,就在焦先生疑惑爲何會出現在自己夢中時,蕭啓忽然縱身從懸崖上跳下,焦先生下意識的想去拉,卻隻是勉強碰到蕭啓的衣角。
焦先生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看了看窗外的月光,自嘲道:“一定是太關心蕭啓那孩子了……”
于是換了個姿勢,重新睡去。
很快,疲倦的焦先生再次沉沉入睡,這次,他夢到自己走在湖邊,夕陽西下,湖水也泛着淡淡的紅色,如同血水。
湖的正中,站着一個瘦弱的背影,雖然看不清臉,但焦先生确信,那人就是蕭啓。
于是他急忙走到湖邊,可是,蕭啓已經慢慢沉如血色的湖水裏。
焦先生猛的睜開眼睛,月亮似乎還停在剛才的位置。
“不對!”焦先生猛得坐起身,忽然格外擔心蕭啓,于是急忙起身,向蕭啓住所趕去。
走到門口,正看見一臉焦急的白钺。
白钺見了焦先生,忙道:“我怎麽也睡不踏實,你……”
焦先生搖頭道:“先進去看看再說吧……”
兩人推門進入,見到屋内景象,不由大驚失色。
隻見蕭啓不知何時已經滾到了地上,身上的繃帶全部被解開,傷口也盡數崩裂。衣衫盡染,眼睛卻還睜着,見到兩人,虛弱一笑,卻不說話。
白钺警覺的拔刀看向四周,靜夜如斯,沒有任何異常。
焦先生上前仔細查探,長出一口氣,大聲喊道:“迷糊,迷糊,死哪裏去了!”
喊了許久,迷糊才端着一個托盤匆匆走了進來。看到趴在地上的蕭啓,手中的托盤猛得掉在地上。
“怎麽會……蕭哥哥他忽然醒來,說要吃東西,然後我就去準備了……蕭哥哥他……”
焦先生皺了皺眉頭,向迷糊道:“别說了,先搭把手,把蕭啓擡上床。”
焦先生慢慢解開蕭啓的衣服,發現傷口的邊緣已經微微泛白,于是又歎了口氣,從随身的包裹你拿出一粒藥丸,讓蕭啓服下,蕭啓閉目搖頭,似是拒絕。
白钺勸道:“這點兒傷算不了什麽的,有焦先生在你一定會恢複如常,不會落下病根不用太介意,你要相信焦先生,知道嗎?”
蕭啓閉上雙目,木然的服下焦先生的藥丸,不再說話,似乎又沉沉睡去。
直到傍晚,蕭啓才又一次醒了過來,看到一臉憔悴的衆人,張了張嘴,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白钺彎腰趴在蕭啓身邊,輕聲道:“你放心,我們已經攻下中州城,洛氏皇族被送往上京,千夫營的兄弟們也都沒有傷亡,他們都惦記着你,等你精神好些,就一起來看你。”
蕭啓看向白钺,目光閃了閃,欲言又止。
白钺坐在床邊,道:“告訴我,昨天發生什麽了,是誰幹的?”
蕭啓吸了一口氣,吃力的擡起頭,用嘶啞的聲音道:“将軍,求您……殺了我……”
白钺一愣,一臉驚訝的看向滿眼肯求的蕭啓,失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蕭啓緩緩點頭:“殺了我……”
白钺看了看焦先生,道:“我知道這些傷很疼,可是你要相信焦先生的醫術,如果疼得受不了,焦先生可以……”
蕭啓艱難的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再次請求道:“求您,殺了我……”
白钺回頭示意趙擴土去叫伊娜,然後輕聲問蕭啓道:“昨晚……是你自己?”
蕭啓閉目不答,實際上是已經承認。
白钺輕聲問:“告訴我爲什麽?”
蕭啓毫無反應,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就在這時,伊娜提着一個包裹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走到床前,把包裹重重放在床邊的案幾上,冷冷道:“你還是很想死是吧?我幫你!”
說着,把手伸進包裹裏,拿出一把短刀道:“蕭将軍?這把刀怎麽樣呢?是抹脖子還是刺心口呢?你沒有力氣要不要我幫你呢?”說完,又拿出一個瓷瓶,道:“還有這瓶毒藥,這可是上好的鶴頂紅啊,喝下去你就能如願以償了。”
接着,又拿出一條布帶,道:“服毒而死很難看的,要不,你試試上吊?哦,對了,以你現在的情況,恐怕連動一下都沒有力氣了,幹脆,我掐死你吧?”
說完,伸手緊緊扣住蕭啓的脖子。
蕭啓直直盯着伊娜,眼睛瞪得很大,額頭上的青筋也一根根的暴了出來,秀美的臉龐一時顯得略微猙獰。他想說什麽,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快速抖動着雙唇,忽然噴出一口鮮血,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伊娜也被吓傻了,呆呆的看着自己沾着斑駁血迹的手,說不出話來。
焦先生道:“你不該這樣刺激他的……”
伊娜木然點頭,喃喃道:“我隻是見不得我男人這個樣子……卻忘了他……他還那麽虛弱……焦爺爺,他……還好吧……”
焦先生不語,上前爲蕭啓号脈,然後蓋好棉被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刺激他爲好。”
伊娜點點頭,還欲再說,隻見齊響匆匆忙忙走了進來,第一句話便是:“蕭啓醒了嗎?”
焦先生淡淡道:“醒了一會兒,現在又昏過去了。”
齊響上前看了看,刺鼻的血腥味兒嗆得他皺了皺眉,随即對随行的衛兵道:“你守在這裏,一旦蕭啓醒來,立刻告訴我。還有,我要你們不惜一切代價救活蕭啓,否則,我誅爾等九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