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青草也從地底冒了頭,遠遠望去,綠油油的一片。
這天中午,剛剛吃過午飯,閻王和判官兩人就來到了千夫營的營地。大家見了,忙起身問好。
活閻王道:“你們來前線也有八個月了,該學的也學得差不多了,白将軍的意思是,就在這個月,對你們進行四年的考核。”
李有才道:“教頭,這回是怎麽考啊?”
鐵判官道:“還能怎麽考,你們每人帶一百人,不定期騷擾咯衛什守軍,一個月後,活着回來的,根據戰果和剩下士兵的人數,再結合你能這八個月的表現,決定誰走誰留。”
蕭啓道:“這樣的話,豈不是用士兵的生死做爲我們考核的工具?”
活閻王道:“也不是,我軍每年春天都要派小股軍隊騷擾他們,即使你們不來也是一樣。今晚戌時,白将軍将會把士兵分到你們手上。這次考核,考的是你們的獨立領導能力和作戰能力,所以,你們不可以彼此配合作戰。甚至這一個月,都不要再碰面了。你們放心,分給你們的士兵,都是按着名單随意勾畫的,不敢說絕對公平,但也不偏不倚。”
鐵判官道:“我們過來,一是通知你們,二是再看你們幾眼,等下個月,還不知道能剩下幾個呢!”
大家聽了,齊齊變了臉色。活閻王也喝道:“判官!怎麽說話呢!”
鐵判官不服道:“怎麽了?老子說的不對嗎?上屆可是死了三十多個,老子提個醒兒又怎麽了?對了,老白說了,你們現在有人後悔還來得及。現在退出,還能當個守承什麽的,要是自不量力,當心把命丢了!你們誰要是後悔呀,就自己去找白将軍,我們哥倆走了啊!”
送走了閻王和判官,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看向彼此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複雜的神色。
沉默了一會兒,蕭啓道:“今年,因爲狄落和皮修羅的事,可以說咱們和咯衛什起了不小的沖突。所以,這次的考核,很可能會難于往年。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即使不能留在千夫營,也要活着回來。”
臧乃清點點頭,歎道:“營長,你就放心吧。不過話說回來了,咱們死的人,和普通士兵相比少多了。”
李有才道:“也是,要是咱們是普通士兵,說不定早死了呢!”
趙寶兒道:“現在大家都别提死了,咱們比往屆都優秀,大家一定會活着回來的!”
戌時未到,大家就已經在白钺帳前等候。北方的春天來得太遲了,白天還好,一入夜,天氣就越發寒冷。加上衆人心中不安,很多人都在輕輕的顫抖着。
一會兒,一名衛兵從裏面出來,道:“将軍從軍營的二百個營地中抽了八十三個,每個營地挑一百人,現在已經把人分好,做成簽,念到誰誰進去抽簽,隊長和營長在最後。抽完不得停留,馬上按照指示去找自己的士兵。好了,丁天寶進來。”
蕭啓等人靜靜的看着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向每個抽完簽出來的兄弟點頭微笑。等大家都走了,那名衛兵拿着最後一個簽遞給蕭啓,道:“将軍說了,你不用進去了。直接去找你的兵吧。”
蕭啓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接過簽,借着月光一看,上面讓他到廿四号營地甲帳。看到這裏,蕭啓苦笑了一下,廿四營以弓箭兵爲主,擅長伏擊卻不擅逃跑,在騷擾上,恐怕不那麽占優勢。
按照排号,蕭啓走了很遠才找到廿四号營地。進了門,就看到一個大帳上大大的寫了一個“甲”字。營門口,幾個漢子正伸長脖子向營門口看着。
見到蕭啓,幾人忙迎了上來。一個黑臉漢子道:“蕭老弟!剛才我們還求菩薩,希望我們的頭兒是你,沒想到還真靈了。快進去。兄弟們看見你肯定高興!”
蕭啓跟他們走了進去,裏面的人見是蕭啓,紛紛想起來歡呼起來。
一人上前道:“大家都盼着是你呢,沒想到還真是!太好了!”
蕭啓笑道:“應該是我感謝大家,陪我完成這次考核。”
一人接道:“謝什麽啊?我們和誰不是跟啊!跟你,我們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大家聽了,也紛紛附和。
蕭啓道:“謝謝大家厚愛,蕭啓别的不敢保證,但蕭啓敢說,一定盡力保護兄弟們的安全。現在,蕭啓想了解一下咱們兄弟的情況。”
開始的那個黑臉漢子道:“也沒什麽好了解的,我們都是弓箭兵。”
蕭啓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先考慮一下咱們應該怎麽辦,明天再和大家商量。”
黑臉漢子道:“還商量什麽啊!我們都是普通士兵,你讓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
蕭啓笑着搖搖頭,道:“我對大家都不了解,還是商量商量的好。大家都報一下姓名吧,以後我叫大家也容易。”
于是,大家一一說了自己的名字,蕭啓也一一記在心裏。
兩天後,蕭啓已經把白钺送來的地圖研究完畢,和大家也熟識起來。
第三天早晨吃過早飯,蕭啓就把大家聚到一起,道:“咱們也該商量一下如何騷擾咯衛什的事情了,地圖我剛剛看完,想必這裏的地形各位兄弟都比我熟悉,我想問一下大家,以往幾年大家都是怎麽做的?”
黑臉大漢吳九江道:“也沒有怎麽樣,就是趁其他人進攻時伏擊,要不就是潛入敵營射殺敵将。咱大齊很少在兩軍混戰時放箭。”
蕭啓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想,因爲咱們都是弓箭兵,以後也隻能以偷襲爲主。那麽,就辛苦大家了。咱們先了解一下對方崗哨的情況,了解清楚後,随時都有可能出發。”
小個子馬川道:“蕭老弟不用客氣,我們随時待命。”
蕭啓轉身對羅英道:“羅英,你是本地人,找兩件百姓的衣服,咱倆去探探。”
羅英答應着去了,不一會兒,就提着一個包袱走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老人。
蕭啓一愣,問道:“老人家,您過來有什麽事嗎?”
老人笑道:“不是要去前面探探嗎?我和你們去。”
羅英道:“這是我爹,也是當兵出身,對這一帶最熟,胡話說得也好,每次我們上前探查他都跟着。”
老人一聽,狠狠扇了羅英一巴掌:“兔崽子,你才說胡話呢!”
大家聽了,全都大笑起來。
老人走到蕭啓跟前,笑道:“你就是蕭啓吧?一看就是貴人,來,看看我帶的衣服你能不能穿,然後再收拾收拾,就成了。”
穿好衣服,老人又給蕭啓把頭發散開,端詳了一下,搖搖頭,又從抓了一把炭灰,打算抹在蕭啓臉上。
蕭啓生性愛潔,下意識的把臉偏到一邊。老人笑笑,掂着腳按住蕭啓的肩,道:“别躲,你這個樣子,秀氣的像個姑娘家,哪裏像個牧民!”
蕭啓聽了,這就乖乖的彎下腰,讓老人把灰抹在自己臉上。
抹完了,老人又上下看了幾眼,道:“一會兒過去,盡量别擡頭。走吧,其他的,咱們邊走邊說。”
出了軍營,蕭啓看到外面拴了幾隻羊,羅英上前解下繩子,就和蕭啓他們一起趕着羊走向邊境,路上,老人一再交代,不要經常向咯衛什那邊張望,當心引起他們的注意。
蕭啓等人走後不久,廿四營甲帳的兄弟們正在聊天。忽然從外面進來一個人,那人一進來就問道:“蕭營長在嗎?”
吳九江剛要回答,卻被身邊的一個老兵按住了。
那老兵看了來人一眼,道:“兄弟走錯了吧,我們這裏沒有姓蕭的。”來人一愣,随即笑道:“哦,我搞錯了,營長在隔壁,打擾了啊!”
那人走後,老兵一聲長歎,搖了搖頭。吳九江疑惑道:“邢大哥,這是怎麽回事啊?”
邢欄搖頭道:“你們沒發現嗎?他根本不知道蕭兄弟在哪裏。”
馬川道:“邢大哥,這屆千夫營怎麽也有這種人啊……”
邢欄道:“怎麽沒有!千夫營又怎麽了?”
馬川也跟着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
蕭啓和羅英晚上才回來,一進來,蕭啓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臉。
吳九江等蕭啓洗完臉,問道:“蕭兄弟,探查的怎麽樣了?”蕭啓沉默了一會兒,道:“容我再想想……”
吳九江道:“今天有一個人來咱們帳找你。”
蕭啓一愣,道:“那人長什麽樣子?”
吳九江道:“他帶着護面,看不到容貌。但可以确定,他是千夫營的人。幸虧邢大哥機警,說你不在。然後他就說他弄錯了,你在隔壁,然後就走了。”
蕭啓點點頭,回想起白钺提醒他的話,心下一陣黯然。看來,千夫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團結。這次考核,恐怕還要有很多事情發生。
大家見蕭啓不說話,也都沉默着。過了一會兒,蕭啓道:“今天,我們基本上弄清了對方崗哨和守衛的情況。等我再想想吧,明天再和大家商量。”
邢欄道:“那咱們就早點休息吧,好讓蕭老弟好好想想怎麽辦。”大家紛紛表示同意。
第二天一早,蕭啓就起來,在地圖上仔細的标着前一天探查到的情報。剛剛忙到一半,吳九江就沖進來道:“蕭兄弟,奚将軍和咯衛什打起來了!”
蕭啓手一頓,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兒?”吳九江道:“大軍都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
蕭啓點點頭,轉向大家,道:“兄弟們,咱們今天可以一試。”
馬川道:“是啊!咱可以去襲擊咯衛什大營!”
蕭啓搖搖頭,道:“咱不去襲營,而是去伏擊回營的士兵。”
羅英道:“爲什麽?不去襲營,咱不是白忙活了?”
蕭啓看了看大家,解釋道:“第一,咯衛什與大齊對峙這麽多年,一定知道現在是千夫營四年考核的時候,平日的防守就會嚴于以往,更何況是戰時。第二,咱們是弓箭兵,善于長距離攻擊和伏擊偷襲,去襲擊營地,咱們恐怕不占優勢,隻會圖增傷亡。第三,我們和咯衛什打起來,千夫營的兄弟們首先想到的恐怕就是去襲營。所以,咱們不去。”
邢欄點點頭,道:“蕭兄弟,我們聽你的。”
蕭啓一笑,道:“咯衛什士兵回營的必經之路上有一條幹涸的河道,咱們一會兒就埋伏在那裏,大家收拾一下,咱們從小路走。”
就在蕭啓等人繞小路準備伏擊之時,丁天寶正帶着自己的騎兵小隊向咯衛什大營殺去。
遠遠望去,咯衛什的軍營一片平靜。隻有少數的巡邏兵走來走去。丁天寶大喜過望,忙指揮士兵殺入咯衛什大營。
誰知,剛殺到營門口,就觸動了拌馬索,丁天寶等人紛紛墜馬。這時,上千的胡兵從原本以爲是空的的軍帳裏沖了出來。丁天寶大驚失色,忙拔出腰間的樸刀抵擋。而他所帶的士兵就沒那麽幸運了,他們都隻帶着長刀,墜馬以後,長刀基本上無法施展,很快就死傷了大半。
丁天寶身上多處負傷,雖仍在勉力支撐,但心中已經絕望。這時,他看到一隊騎兵策馬而來。因爲千夫營兄弟說帶的小隊都有标志,他認出來人正是林諸他們隊的孫刺,心下登時一喜。
誰料那孫刺見到丁天寶被圍困,竟命令自己的騎兵遠遠的停下,丁天寶急道:“孫刺,快來幫忙啊!”孫刺面無表情的看着丁天寶的士兵一個個死在咯衛什士兵的刀下,卻始終不上來幫忙。丁天寶一聲怒吼,揮刀擋下一名士兵的攻擊,凄厲的喊道:“孫刺!老子做鬼都不會原諒你的!”孫刺看着丁天寶,冷笑了一下,帶着士兵掉頭就走。趁丁天寶一愣的空當,一把長矛貫穿了他的前胸,丁天寶一臉不甘的倒了下去,他最後的印象,就是孫刺小隊的背影和滾滾的黃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