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啓上前,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安平的鐐铐。龐海一臉驚訝,吼道:“你瘋了?竟然放了這個叛徒?”
蕭啓道:“不放了他,你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敵人砍死?”
李有才道:“兄弟?他不砍咱們就不錯了!”
蕭啓厲聲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咱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經曆的戰鬥也不下十場,安平可曾暗害過一個兄弟?倘若今日安平有背叛之心,我蕭啓願一死謝罪!”
衆人見蕭啓這樣說,紛紛噤聲,安平翻身下馬叩首道:“七郎大恩,安平百死難償!”
蕭啓側過臉,聲音有些嘶啞:“起來,上馬!今日一戰,我不允許千夫營任何一個兄弟有所閃失!”
說完,翻身上馬,打了一個手勢,帶領大家沖向敵陣。因爲自己人不多,蕭啓暗示兄弟們合并在一起進攻,旨在殺入馬頭關,與裏面的守軍會合,幫助他們支持到援軍到來,而不是擊退敵人。
千夫營的兄弟們三人一組,互爲犄角,很快便将敵陣生生地撕開了一個裂口。
蕭啓揮動長刀,一馬當先,所有妄圖阻攔的敵人悉數被斬落馬下。見蕭啓如此神勇,千夫營士氣大振,一時間,敵軍的氣勢竟被區區六十餘人壓了下去。馬頭關見千夫營的人前來支援,自是松了一口氣,在殺敵的間隙,還不忘歡呼助威。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白馬關已近在眼前,蕭啓砍下一個頭領模樣的敵人,回頭吼道:“有才,你帶領一隊的人和我抵禦敵軍,二隊的人上馬頭關幫助守軍加強防禦!”
衆人應諾,李有才策馬來到蕭啓身邊,一擦臉上的血點,難掩滿臉的興奮:“七郎,今日我們一定殺的他們片甲不留!”
蕭啓微微颔首,左手搭到李有才的肩膀上,輕聲道:“你自己小心。”然後決絕調轉馬頭,轉身又殺入敵陣。
衆人又是一愣,心中自然明白蕭啓是爲了斬殺敵軍緩解馬頭關守軍的壓力,同時如果裏關門太近,會影響守軍投石器和射箭的準頭,便都紛紛策馬趕上。
龐海揮舞着雙刀,惡狠狠的劈砍着周遭的敵人,忽然,隻見安平提刀直向自己刺來。龐海躲閃不及,便“媽呀!”喊了一聲,閉目等死。卻隻聽“噗”的一聲,接着,溫熱的液體濺了自己一頭一臉,回過頭,隻見安平一刀刺穿了自己身後一名敵人的脖子,而那敵人手中的刀。離自己的後心隻差半寸。
龐海松了一口氣,剛想道謝,隻見安平已經調轉馬頭,與敵人撕鬥在一處。
蕭啓,李有才,丁天寶三人策馬沖在最前,很快便斬敵不下百餘,丁天寶替李有才擋下一個黑臉大漢的大刀,又揮刀砍下一個光頭的首籍,口中爆出一聲長嘯,自是豪情在胸。
蕭啓側首一笑,臉上斑駁的血點竟未見絲毫猙獰。
忽然,後方傳來低沉的号角聲,蕭啓等人原以爲是援軍前來,可看到火把下招展的黑巾大旗,不由變了臉色。看來,咯衛什此次進攻是有備而來。
蕭啓沉聲道:“如果不出意外,奚将軍的援軍應該可以在三個時辰内到來,可……如果咯衛什在路上設了埋伏,則一切未知,而附近的黑石崖,隻有兩千守軍,按照規定,是不能随意前來增援。所以,如今我們唯有死守馬頭關,能撐一刻,便多了一分勝算。”
言畢,又略一思索,擔憂的看了看飛馳而至的咯衛什軍隊,飛揚的塵土,使人難以判斷這次來人的多少,但看揚起的煙塵,也知道這次恐怕不下萬人。
“馬頭關一旦失守,後方的百十村鎮,恐怕難逃敵辱。今日,我們必須和敵人決一死戰!”說着,蕭啓看向北方呃滾滾煙塵,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你我兄弟一場,定要并肩作戰,擊退敵人,不死不休!”
言畢,蕭啓策馬沖向敵軍,每一刀,都有一名敵軍登時斃命。
千夫營衆人緊随其後,李有才微微怔了一下,緊緊跟在張樵後面,一路厮殺。
千夫營一隊的四十人很快便和咯衛什的援軍糾纏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隻知東方已經微微發亮,可卻絲毫沒有援軍的消息。一夜的戰鬥,衆人都覺得有些疲累,長刀揮舞的也不向原來那樣自如。所幸大家配合默契,除了有幾人輕傷外,倒也無人陣亡。
蕭啓一面調整着略微急促的呼吸,一面勉力招架的敵人的進攻,還要分神照顧同樣體力不支的兄弟,自然有些應接不暇。
忽然,山上傳來一聲呼哨,接着,箭雨飛向後面的敵軍,準頭雖然不是很好,但也阻止了敵人的舉動。
蕭啓向山上望了一眼,心下疑惑,此時雖然奚将軍的援軍也應該到了,可從這批人射箭的手法來看,并不像軍營衆人。那麽,這些人,又是誰呢?
來不及多想,蕭啓示意兄弟們調轉馬頭沖向馬頭關方向,果然,剛剛跑出幾丈,便見山上有大塊的岩石滾落。蕭啓咬了咬下唇,心中已有計較。
這時,遠方隐隐傳來号角聲,望着旗幟的顔色和上面的李字,蕭啓等人便知曉,是奚将軍的援兵到了。
山上的人見援軍已到,也停止了攻擊,蕭啓一揮長刀,帶領兄弟們向北沖去,與援軍會合。
接近午時,咯衛什的敵軍大部分已經伏誅,小部分也紛紛下馬投降。留了一百人的小隊清理戰場,蕭啓帶着千夫營的兄弟與李仁将軍一起趕回軍營。
這次戰鬥,大齊軍士共有一百三十五人陣亡,四百餘人受傷,而千夫營無一折損。
行至黑山口,蕭啓等人辭别了李仁将軍。雖然接近軍營,但爲安全起見,還是要仔細探查一番。
送走李将軍,又前行了幾十裏,蕭啓忽然聽到有小隊人馬從後方追上來,隐約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蕭啓勒馬回首,隻見百餘身穿獸皮的壯漢策馬前來,爲首的,正是昨日見到的劉猛。
劉猛趕到蕭啓身前,翻身下馬道:“劉猛率三百五十七人前來投靠,還望蕭營長收留。”
蕭啓一愣,随即道:“謝謝你們前來支援,但我不能收留你們,但我可以帶你們去見奚将軍。”
劉猛叩首道:“蕭營長,我們兄弟雖然沒有見過你,但很早以前就仰慕你的威名。你斬殺狄落、皮修羅的戰績,我們早有耳聞。更何況,我們兄弟,與這幫胡狗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不是你,我們的仇不知何時才能報。你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爲報,唯有跟着你,盡一份力才心安啊。更何況,昨日一戰,劉猛輸得心服口服,你才是真将軍啊!劉猛雖沒什麽本事,但還是希望你不嫌棄我們是山賊,能收留我們。”
蕭啓搖頭道:“你既然聽說過我,自然也應該知道,我目前還不是大齊的軍士,隻是千夫營的一員而已,所以現今我還無權帶兵。”
劉猛堅持道:“我可以等,等到你可以帶兵的那一天。你千萬不要拒絕我,即使你今天不答應,我們兄弟也會偷偷的跟着的!”
蕭啓苦笑着搖搖頭,有些後悔當時逞一時意氣與劉猛比武,但事已至此,絕對不能讓劉猛他們這麽偷偷跟着。便點頭道:“此事我不能做主,待回到軍營禀明了奚将軍再決定吧。”
劉猛見蕭啓這般說,面露喜色,便點頭道:“蕭營長,隻要你願意讓我們兄弟跟着,怎麽樣都好!”說完,起身上馬,緊緊跟在千夫營兄弟身後。
回到軍營,已是第二天傍晚,對于如何安置劉猛等人,蕭啓略有些爲難,但奚将軍聽說了事情的原委後,哈哈大笑,命人在軍營的一角搭了兩個大帳,讓他們暫時休息,蕭啓也放下心來。
可是,安平一事,卻還讓他不得不懸心。
從奚正陽大帳出來,看到兄弟們都在遠遠的站着,安平也在其中。爲了千夫營的名聲,回營之後,便沒有鎖着安平,但兄弟們還是自覺地把安平圍在當中,周圍幾個人還暗暗把手放在安平肩上。
蕭啓輕輕一歎,走到兄弟們跟前,拉過安平,道:“安平一事,我們現在便去向白将軍禀告。兄弟們,是否一同去呢?”
李有才看了看蕭啓,道:“營長,我們還是不去了,這種事情,大張旗鼓的有損千夫營名聲,而且,我們也該去看看寶兒哥他們了!”
見李有才這樣說,其他人也不好堅持要去,隻得紛紛附和。龐海不情願的瞪了安平一眼,道:“營長,你可千萬别心一軟又給這家夥求情了!”
蕭啓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心中卻轉了千百個念頭,木然的和安平一起走向白钺的大帳。
蕭啓與安平一起跪在白钺身前,聽安平冷漠的講述自己與完顔家的瓜葛。
待他講完,白钺擡起頭,定定的打量着蕭啓與安平,久久不語。
蕭啓擡起頭,直視着白钺道:“将軍,安平當日并非有意欺瞞将軍,隻是擔心完顔家知道他的行蹤,而且……”
白钺擡手打斷蕭啓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蕭啓叩首道:“安平絕無背叛大齊之心,更何況,蕭啓不能辜負安平的信任。”
白钺大怒,把桌上的卷宗掃到地上,起身吼道:“那你就可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這安平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
蕭啓一愣,道:“将軍,請您體諒安平的苦衷,而且,蕭啓願意以性命擔保,安平絕對不會背叛大齊!”言畢,重重叩首。
白钺起身道:“倘若他真的背叛,我軍的損失,不是你一條命可以補償的!更何況,你知情不報,該當何罪?”
蕭啓擡起頭,看了一眼安平,朗聲道:“請将軍責罰,蕭啓絕無怨言!”
白钺走到蕭啓跟前,擡腳向蕭啓胸口踢去,蕭啓身子晃了晃,還是堅持直直的跪着,白钺看着蕭啓的臉,咬牙道:“蕭啓知情不報,罪無可恕,來人,把他拖去打一百軍棍!”
蕭啓眼睫微微一跳,随即叩首謝恩。反而是沖進來的衛兵,聽了白钺的命令一時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道,軍中責罰,一般也就是二十到四十軍棍,即使是像熊霸一樣的壯漢,打到八十軍棍,也成了一個廢人,更何況身材消瘦的蕭啓,一百軍棍,恐怕和杖殺沒有任何區别。
衛兵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臉鎮定的蕭啓,又看了看滿臉怒容的白钺,輕聲道:“将軍?真的要打一百嗎?”
白钺一愣,看了看蕭啓,擺擺手示意衛兵出去,沉默了很久才長歎道:“你們倆起來吧。安平,我和蕭啓一樣,相信你不會背叛,隻是,你們不該瞞了我這麽久。”
安平執意跪地不起,叩首道:“屬下并非有意隐瞞,隻是迫不得已欺瞞将軍至今。請将軍降罪。”
白钺長歎道:“安平,我也是看着你一路走過來,你是棵好苗子,可事已至此,我這裏留不得你了。從即刻起,逐安平出千夫營,任其自生自滅。蕭啓身爲營長,有失察之罪,下去領二十軍棍。你們出去吧,我自己靜一靜。”
走出大帳,天色已晚,安平沒有多少行李可以收拾,很快,蕭啓便将安平送到了軍營外。
軍營北面的矮坡上,安平跪地不起,蕭啓也側臉看着天色默默不語。許久,蕭啓道:“你别怪白将軍。”
安平道:“白将軍爲主人定了失察之罪,便是在保護主人,安平不恨白将軍。同時請主人放心,安平即使被逐出軍營,也會誓死追随主人。”
蕭啓輕歎,本想拒接安平,但轉念想到殺手所思所想異于常人,便點頭道:“你自己小心。”
送走安平,蕭啓便去刑司領了刑。對安平的處置,兄弟們頗有微詞,但事已至此,也不便多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