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教頭道:“以後,咱們是要上南景戰場的,每年我們因爲不會泅水而死的士兵就數以萬計,所以,你們以後幾天的任務就是學會泅水,什麽時候大家都能憑自己的力量繞月城遊一圈,咱們什麽時候回去!現在,你們全部脫光衣服下水!鐵教頭已經幫你們破開了一段冰面,其他地方的冰,你們自己破!動作都快點!誰慢了我把誰踢下去!”
大家一聽,紛紛脫下衣服閉着眼睛跳下河,小時候玩過水的還好說,沒有的更是抱着淹死的決心跳了下去,畢竟被教頭踢下去實在是太丢人了。
蕭啓小時候雖然住在白馬河附近,卻從沒有下過河,更不用說泅水了。但他還是慢慢走到河裏,一邊走,一邊用手鑿開水面的冰。水冰冷刺骨,腳剛剛伸到水裏,全身就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蕭啓不停的把水撩到身上比,這才慢慢适應了水的溫度。
蕭啓雖然隻有十六歲,在千夫營卻已經算高大的了。李有才比他小一歲,也比他低了整整一頭。走了大約五十步,水已經漫過他的肩膀,蕭啓決定現在這裏練習如何在水裏浮起來。
忽然,從身後傳來了鐵教頭的吼聲。蕭啓回頭一看,竟是自己隊的丁天寶。隻見他沒有脫下衣服就下到了河裏,正向蕭啓遊來。
鐵教頭道:“剛才的命令你沒聽見嗎?你給老子上來!穿着衣服像什麽樣子!”
丁天寶停住身形,道:“教頭,我害羞……”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
鐵教頭吼道:“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可害羞的?痛快點兒!别和個娘們似的!”
丁天寶道:“教頭,我不習慣……”說着,臉真的漲得通紅,手緊緊的抓着衣襟。
霍教頭見了,擺了擺手道:“不願意就算了,一會兒沒衣服換可沒人管你!”
丁天寶聽了,點頭道:“謝謝教頭。”說完,遊到蕭啓身邊,道:“隊長,我們一起吧?”
蕭啓笑道:“我不會的。”丁天寶道:“隊長,我會,咱們一起吧。”蕭啓道:“那謝謝你了。”
丁天寶笑了,說:“隊長,很容易的,你吸一口氣放松身體就可以浮在水面上了。我在你旁邊,你試試吧。”蕭啓點點頭,按他說的放松了身體,果然慢慢浮了起來。
丁天寶笑道;“隊長,咱們再來幾次吧。”說着,浮在蕭啓身邊一邊劃水一邊指導蕭啓如何泅水。
李有才看着丁天寶,一抹壞笑浮現在嘴角。大家相處兩年,感情都很好,再加上丁天寶和他一樣來自金壇鎮,平日裏也經常開一些玩笑。于是他慢慢遊到丁天寶身下,猛地拉開了他的衣帶,然後浮出水面伸手在他後頸一抓,大叫道:“天寶!你不是害羞嗎?脫一次就不害羞了!”
丁天寶一驚,猛地向後一仰,衣服也被李有才拉下了大半。丁天寶身材矮小,隻到蕭啓的前胸。這樣一來水漫過了他的頭,再加上受了驚,難免嗆水,等大家七手八腳的把他拉上岸才發現,丁天寶的後背,紋了一隻九頭鳥,鳥的九個頭都爲人面鳥喙,表情或喜或怒,十分猙獰。
人們一時愣在那裏,不知這圖案代表了什麽。丁天寶一邊咳嗽一邊爬了起來,狠狠的看着李有才,剛要說話,鐵教頭道:“你是廖家的人?”
丁天寶冷笑道:“沒錯,我生下來就是廖家的家奴,下賤的奴隸!你們滿意了吧?高貴的平民!”
說完,看着呆立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岸上走去。霍教頭在他身後喊:“廖家已經亡了,沒有人看不起你!”
丁天寶的人身體頓了一下,仍向前走去。蕭啓忙披上衣服,去追丁天寶,丁天寶道:“隊長,我沒事,讓我一個人待會兒,一會就回來。”
這件事後,四隊也都無心練習,就生起了一堆火,圍坐在火堆邊,誰也不說話。
天色漸晚,丁天寶還沒有回來,四隊的人也漸漸焦急起來。蕭啓起身道:“我們分頭去找找他吧。”
趙寶兒也站起來,道:“我和隊長一起去找,大家在這裏守着,别等他回來找不到大家。”
李有才也搓着手站了起來,道:“老哥,我也去。”
趙寶兒道:“天寶現在情緒可能還是不好,你還是别去了。”
李有才讷讷地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下。蕭啓和趙寶兒剛向北走出不遠,就看到丁天寶走了過來,他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走到兩人面前,道:“隊長,寶兒哥,我回來了,咱們回去吧。”聲音嘶啞,好像剛剛哭過。
三人回來,大家自覺的給他們讓了一個地方,等他們坐下,都看着丁天寶,可誰也不敢問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丁天寶擡頭道:“看着我做什麽?”
大家忙低下了頭,假裝擺弄着篝火。丁天寶又對蕭啓道:“隊長,我明天就和教頭說,離開千夫營。”
蕭啓一愣,問道:“爲什麽?”
丁天寶苦笑道:“一個奴隸,有什麽資格留在這裏?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蕭啓道:“你沒有和白将軍說過?”
丁天寶道:“沒有。我隻說我父母被人害死,我走投無路就來當了兵。其實,我是廖家的家奴,大景亡後。廖家也不複存在,我們這些家奴就逃了出來。我乞讨到金壇鎮,被一對無兒無女的夫婦收留,随養父姓丁。我是奴隸,能有人不嫌棄,願意收養我,我很是感激。誰想兩年前被人發現,威脅我抓我去見官,我養父母爲了護我,被那人打死。那人是鎮上财主的兒子,我惹不起。我參軍,進千夫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現在,沒有希望了。”
說着,低下了頭,卻沒有哭,補充道:“謝謝大家這兩年來對我的照顧,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如果有緣再見,希望那時的你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将軍。”
然後又轉向李有才道:“有才,我不怨你,真的。以後好好幹。你那麽聰明,一定會有作爲的。”
李有才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麽。丁天寶道:“明天我走了,大家就别送了,好好訓練。我也沒有什麽好留給大家的,就給大家唱個小曲兒吧。”說完,就清了清嗓子準備唱。
蕭啓一邊捅着篝火,一邊沉吟着說:“等等,天寶。你不可以走,教頭,也不會同意的。”
丁天寶道:“隊長,我知道你爲我好,可軍隊恐怕裏是不會留一個奴隸的。”
蕭啓擡起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樣。你們知道我來自哪裏嗎?”
趙寶兒道:“你不是白馬鎮人嗎?”
蕭啓苦笑道:“各位可聽說過守陵村?”
大家一愣,龐海遲疑道:“隊長,你……”
蕭啓點點頭,道:“我和天寶一樣,也是奴隸出身。”
林諸道:“可是……守陵村的人都是沒有姓氏的……”
蕭啓點頭道:“我也沒有,我家兄弟七個,我最小,在家稱小七,這個名字,是參軍時臨時起的。”
丁天寶道:“隊長,你不用安慰我,謝謝你,我們都知道,守陵村的人是不允許識字的。”
蕭啓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守陵村人,我識字,是葬馬山的一個隐士教的,算是奇遇了。我和天寶是一樣的,都是卑賤的奴隸。”
趙寶兒道:“隊長,皇上已經取消守陵村人的奴籍,至于天寶,廖家不在了,就更沒有奴隸這一說法了。我想,大家根本沒有因爲天寶和隊長的出身而看不起你們,隊長還是隊長,兄弟還是兄弟。”
蕭啓笑道:“我的事,白将軍知道,他并不介意我的出身,天寶的也一定不會介意。天寶,隻要你想明白了,就沒有人阻止你在千夫營呆下去,如果有人要趕你走,我和你一起走。
”龐海道:“隊長要是走了,我也不再千夫營呆了!”
臧乃清道:“還有我!”
“還有我!”
“我也走!”
“老子跟着隊長!”大家紛紛呼應着龐海,就連平常一臉冷漠的賀飛虎也喊道:“蕭啓!我跟着你!”
安平沒有說話,隻是走過來拍了拍蕭啓的肩表示支持。
蕭啓感動的站起來,道:“謝謝大家,蕭啓在這裏保證,有我在一天,大家無論有什麽事,蕭啓竭盡全力與大家一起解決!”
這時,趙寶兒看到黃定國從南邊走了過來,問道:“定國,吃飯了嗎?”大家聽見黃定國來了,都坐下不說話。黃定國道:“吃了。”
龐海道:“吃飯怎麽不叫大家啊?”
黃定國冷冷道:“你們沒吃嗎?我不知道。”
龐海還有再說,蕭啓道:“算了,已經過時間了,我在家時常常打一些野味,現在我去弄一些,很快回來,咱們烤着吃,定國也吃一些吧。”說着,轉身離開。趙寶兒追上來道:“隊長,一起去吧。”
蕭啓拍了拍他的肩,道:“晚上寒氣重,明天恐怕還有下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很快的。”
趙寶兒也沒有堅持,轉身坐了回去。
黃定國見大家都不說話,道:“你們坐着,我先回去睡了。”說完也離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