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霧,天寒地淨,黎明的山風刮得呼呼作響,帶着徹骨的寒意掃來,整座華山都在瑟縮,猶如大門前那兩個縮着脖子打盹的華山弟子。原來昨夜聽說有人混進派中想闖後山,天絕大師擔心之下,便安排了上百名弟子值夜,其中五十個守在自己卧房外。
一片影子如輕煙般掠出,往山下飄去。
感受到身邊突然刮過的這陣風,一弟子睡眼惺忪地擡擡眼皮,拉扯着衣裳,口中朦胧地嘟哝:“冷得要死……”
說完又往牆角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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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大路上。
黑影落定之處,出現一個嘴角彎彎的年輕紫衣公子,眉目如畫,神情怡然自得。
手臂上的血迹早已幹涸,被衣裳的顔色所遮掩,絕不會有人看出他剛剛經曆過什麽事情。他整了整衣袍,回頭朝山上望了望,輕笑一聲:“原來坐懷不亂還真不容易,有意思。”
大冬天沒有誰願意起早床的,所以周圍還沒有行人,他一個人在路上翩翩而行,步伐很輕松,仿佛在欣賞着世上最美麗的風景。
轉彎處,一個女子迎面走來。
一見他,女子面露喜色:“總算回來了,害我昨夜擔心許久!”
他含笑挑了挑眉,任她跑上來抱着手臂:“果然跑來了,一個人?”
“恩。”
“她們呢?”
“還在睡。”
“獨自亂跑,倘若遇上壞人怎麽辦?”他溫柔地攬着她的腰,目中笑意卻更深了些,“我的眉兒如此美貌,若叫人搶去了可不好。”
那叫眉兒的女子怒道:“才不信,就會胡說……”
說完故意捏起拳頭要打他,柳眉一挑,杏目一揚,妩媚妖豔之色盡現,雖怒猶喜,一時那張俏臉上生出無邊的春色。
如此麗色,紫衣公子卻好象視而不見,皺眉放開了她,瞬間,玩笑的神情盡數斂起,換成許多淩厲之色。
眉兒趕緊停下動作,不敢再糾纏。
片刻。
他忽然又笑了:“華山劍派乃四大門派首座,我不過是順便上去一遊罷了,不想倒中了機關,惹了條狗,驚動華山那群小東西搜了一夜。”
見他神色緩和,眉兒這才瞟他一眼,嬌嗔:“你遲早要鬧出事才罷。”
“不慎中了一箭而已。”
“你受傷了?”驚呼。
他沒有回答,漫不經心道:“再給你們找個姐妹來如何?”
眉兒愣。
美眸中露出幾許玩味之色,他揚眉:“不喜歡?”
眉兒似很不悅,酸酸道:“你又要……”
俊臉沉下。
眉兒顯然發現這不是應該撒嬌吃醋的時候,立刻改口嬌笑:“自然好,她叫什麽名字?”
春風般明媚的笑容再次蕩起,他不經意地摟過她:“果然是我的眉兒,不似她們那般嫉妒可厭,女人就要有容人之量才對,否則我也不喜歡了。”
眉兒勉強笑了笑,一雙杏眼裏卻無半點笑意。
她試探:“她真是你的……”
他放開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走吧。”
方才還溫柔如蜜的聲音瞬間又變得毫無色彩了,習慣他的脾氣,眉兒一句話也不敢再多問,卻還是暗暗松了口氣,跟着他往前面小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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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某個小院,某個房間。
睡夢中的王曉曉被敲門聲驚醒了。
“起來。”淡淡的。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王曉曉馬上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怎麽誤了跑步!她趕緊按程序找衣服穿,卻發現衣服還好好的穿在身上,這才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可是發生大事最多的一天,被師妹們設計燙傷了手,又挨了蕭夜的罵,還救了一個帥哥,最後跟帥哥慕容近共同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對了,慕容近呢!
發現少了個人,王曉曉吓一跳,瞧瞧被子還好好的蓋在身上,慕容近居然已經蹤影全無,隻有枕頭旁邊那塊玉佩告訴她這不是做夢。
旁邊還有張小箋,上書幾個漂亮的小字:“來逍遙谷找我。”
那字像繁體又不是繁體,王曉曉還是猜出了大略意思,真狗血啊!此人留下玉佩作信物,潛台詞是,多謝恩公相救,倘若你遇上什麽難事,盡管帶着它來找我,我一定幫你搞定。
王曉曉開心地将紙揉成一團,往床下一丢,轉身想把玉佩藏好,卻苦于沒有口袋,放在房間又不保險,幹脆直接挂在了脖子上,藏在衣服最裏面。
慕容帥哥好啊,知恩圖報不說,而且又帥又溫柔又體貼,走的時候還記得替咱蓋好被子,多有風度!難道他真是那個男主?不管了,将來若在華山混不下去,好歹這也是條後路。
正在想入非非,門又響了兩下。
“還在睡?”
睡又怎麽!王曉曉從遐想中回到現實,“撲通”一聲又躺下了,幹脆還拉過被子蒙上,我不是不配學劍嗎,又來叫什麽,不練了!
剛剛在心裏抱怨完畢,一隻手将她的被子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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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着撲面的冷意,她繼續躺着,既不管被子也不說話,隻冷哼一聲,想想不能輸了氣勢,幹脆兩隻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裝死。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嘴角抽了抽:“睡相如此難看,起來!”
“我不配練劍,”她大聲道,“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不——學——了,也不練長跑了!”
劍眉皺起。
“我親眼看見,不過才說了你兩句,使什麽性子!”
“對,你親眼所見,我無理取鬧。”
他沉下臉:“不知悔改!”
她不知死活:“就不悔改!”
估計是從來沒有人敢這麽搶白他,見王曉曉還是嘴硬,蕭夜不由有了怒意,伸手拎起她的手臂:“你……”
“哎喲!”慘叫。
蕭夜一愣,迅速掀起她的袖子,臉色更難看。
“怎麽回事?”
“你管我!”
“是她們?”
她又賭氣躺下:“怎麽可能,師兄親眼看見,是我欺負她們才對,說不定以後我還要欺負人,反正不勞你費心了,我不配學劍。”
沉默。
“既如此,且休息一日吧。”
他轉身走出去。
“反正我不學了!”王曉曉拉過被子,連腦袋一起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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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生氣,門又開了。
“起來。”
怎麽又來了?王曉曉蒙在被子裏裝死。
“起來。”
不動。
他不說話了,變成行動派,那隻手再次毫不客氣地拉開被子,将她拎起來,拿過她的手臂,捋起袖子露出傷處。
王曉曉一聲不吭任他上藥,心想果然是好人有好報,自己剛剛救過一個帥哥,馬上就有帥哥來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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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看她:“疼就說。”
難得他會内疚,不折騰一下實在不解氣!于是王曉曉張口大叫:“疼死了疼死了!”
他果然放輕了些:“可好些?”
王曉曉暗暗好笑。
繼續擦藥。
“疼死了疼死了!”她又張口大叫。
俊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還疼?”
惡作劇上了瘾,也不管他有沒有動手,王曉曉繼續嚷:“疼死了疼……”
還沒叫完,她便隻有張嘴的動作,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音了,因爲蕭夜出手點了她的穴:“這樣就好了。”
王曉曉瞪眼。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終于也忍不住抿了抿嘴,笑了,昏暗的房間裏,仿佛出現了許多燦爛的星星,飄飄灑灑滿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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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想作大俠,豈能使小性?”好笑。
“不講理,倒怪我!”能說話的感覺真好。
沉默。
“是我說錯了,但也不能說兩句就使性子,這脾氣總會吃虧。”
她垂頭不語。
蕭夜放開她,站起身:“好了。”
王曉曉想起一件事,趕緊道:“師兄,我的劍什麽時候打好?”
蕭夜一愣:“這柄不好?”
“不是,可……”
“此劍乃是海底千年寒鐵精英所造,輕巧便捷,本就是爲女子打造的,使起來可以省許多力氣,你沒有修習内力,用它正合适。”
原來真是寶劍!
“可給我用太浪費了吧?”
“誰用都浪費。”
想想也是,這裏的女孩子沒有真正喜歡學武拿劍的,都是混日子和混名頭,好歹自己再差勁也是認真在學,的确比她們強一點點。
王曉曉猶豫:“可那是你的……”
“給你了。”
“真的?”大喜。
蕭夜果然将那柄劍拔出來,遞給她。
王曉曉捧着劍愛不釋手,看來劇情還是朝着傳統的方向在發展,主角通常都會有超級寶貝的武器,果然如此!現在我王曉曉終于也有了一柄寶劍,寶劍啊!
驚喜還沒過去——
“還沒看夠?”
“不是送我了嗎?”
蕭夜伸出兩根手指拈起劍尖,輕而易舉便将劍從王曉曉手中奪了回來,放回鞘中,鄙視道:“如此寶劍豈能随意亂放,自然該在鞘裏。”
劍鞘隻有一個。
“可我要用的時候怎麽辦?”
“過來拿。”
大哥,有你在還輪得到我出手嗎……王曉曉無語,瞪着那劍鞘看了許久,突然臉燙起來,這兩柄寶劍的設計分明就是一對啊,借自己用用倒還說得過去,但他現在居然将它送給了自己,該不會是有那些意思吧,其實男主是他也不錯……
正在美美地亂想,蕭夜卻不經意開口了:“隻是傷了手?”
王曉曉臉紅地點頭。
“果真無事?”
王曉曉感激地搖頭。
“去,圍着林子跑一圈。”
王曉曉後悔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