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會總部所在的城市,被稱爲‘平衡之秤’,又叫‘平衡城’,似乎隐喻了‘平衡之鏈’,又包含了絕對公平之意,總之相當的矯情。在西撒看來,協會代表了絕對的不公平才對。
昨天夜裏,沙羅曼在夢中通知了兩個弟子,自己下午将乘車抵達平衡城。于是心頭火熱急着抱大腿的西撒,拉着奈奈趕來車站接人,結果苦等許久依舊沒有發現沙羅曼的蹤影。
“老師呢?怎麽還不見出來?車到站都十分鍾了!”西撒看着刷新後的站牌,有些傻眼了。
“或許是錯過了?”車站人潮湧動,令奈奈感到無比的不适應,因此身體緊貼着西撒,低聲說道,一副怕怕的模樣。
“錯過?有可能,那我們出去找找!”西撒點頭贊同,今天可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必須給老師留下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這邊來,我有種預感,老師就在這邊!”奈奈指了個方向,笃定道。
從小跟随沙羅曼修煉的奈奈,有一種強大而又可怕的直覺。畢竟從小到大,沙羅曼都不是帶孩子的料,經常将孤苦無依的奈奈遺失在東洲的深山老林中而自己跑去單挑大妖魔,堅強的小奈奈爲了生存下來,養長了可怕的尋找老師讨要食物的本能直覺,否則她早就餓死幾百次了。
西撒雖然不解,但還是選擇相信奈奈,跟着小師姐在車站附近的小胡同裏七拐八繞,終于在一個小巷的盡頭,發現了幾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從背面看,那是一個身材魁梧,不穿鞋的灰發老爺子的背影。
說老爺真有些過分了,這是一個頭發有些灰白,下巴蓄着一些胡子,長發随意披在身後,一隻眼睛上留着從額頭延伸到嘴角的猙獰傷疤,身體強壯如雄獅巨熊,哪怕極力隐藏,渾身上下依舊散發着陰冷、狂暴、殘忍、獸性,以及王者氣魄,與災神威壓的中老年男人。
用一個簡單的詞語來形容,這個人的身上,似乎看不到人性的存在?反而冰冷像一台機器。
說對方是中老年人也不盡對,時間的概念在他的身上已經變得模糊,這是一個早就擁有私人真神脈的老牌災神,所以年齡已經可以忽略不計。而他的外表,也隻是停留在中年向老年過度的這個階段,但他的身體強度、活力,無疑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層次。
見到沙羅曼的第一面,西撒就打心底感到恐懼與害怕,想要掉頭逃跑,一旁的奈奈也差不多,整個人又僵住無法動彈了。
西撒覺得自己這種尴尬的表現,或許和他小時候在夢境經常被對方揍個半死有關,但更多的,還是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自己已經入禍,靈覺強大無比,此時面對沙羅曼,心底會生出一種見到天敵,即将被毀滅,必須逃跑的沖動。他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天敵,而是一切生命的天敵。
而此時的沙羅曼,并沒意識到兩個徒弟的到來,他正将一群小混混堵在牆角裏,忘情的毆打着他們。有三個已經倒地昏迷不醒,四肢被人以殘忍的手法折斷,滿臉是血,呼吸若有若無,一副快要挂掉的模樣。最後那一個,正被老家夥一手掐着脖子,頂在牆壁上,不停用勾拳轟擊小腹,嘴裏的鮮血膽汁不斷的往外冒,眼看也撐不了多久了。
“呃……,呵呵……,咳咳,啊……”
在這種尴尬的情況下見面,完全出乎了西撒的預料,而德高望重、實力深不可測、氣勢如淵、不斷攀升巅峰挑戰強者,極有風骨的人生導師形象,也轟然倒塌,和眼前這個爲老不尊,身爲災神卻毫無風度全力毆打小混混的人,完全對不上号啊。
伸手将昏死的小混混口袋掏空,沙羅曼随手将這個可憐的家夥丢到地上,接着意猶未盡的拍拍手,轉身向西撒走來。
意外看到了奈奈後,沙羅曼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小結羅?你怎麽來這裏了?餓了?走吧,我帶你去吃肉。”
“……”
奈奈此刻的臉越來越燒,自覺在西撒面前丢了面子。什麽叫餓了?不餓就能不能來找你嗎?
“這小白臉是誰?新的雇主嗎?不對,邪拳的氣息,你是西撒那個小鬼?”感受到相同的力量波動,沙羅曼終于将視線移到西撒身上。
西撒隻覺比夢中感受到的可怕壓迫,還要恐怖百倍。那雙眼睛似乎真的如刀子一般,能夠割傷人的靈魂。
“哎,果然是沒才能的庸人,邪拳、魔拳的水準真是太爛了。”打量完西撒,沙羅曼做出‘失望’的表情,搖了搖頭,嘀咕道,“還好當年就沒對你抱期望。”
“呃……”本來想問好打招呼的西撒,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走吧,一起去吃午飯。前天那個災禍有點棘手,爲了殺它,我的衣服都破了,錢包也不見了。不過也隻有在對方的神域中全面被壓制,才能找到一點活着的感覺,可惜還是不經打,被我給殺了。這次回來我沒錢買車票,就在車頂吹了一夜風,也沒有吃晚飯,肚子很餓。幸好剛才那四個垃圾不長眼看我年紀大,特地跑來送錢,我們去吃肉吧。”沙羅曼面無表情的說着令西撒頭皮發麻的話。老人也不怎麽搭理他,隻是對奈奈擺擺手,說道。
“我不吃肉!我吃過飯了!”奈奈有些怒氣道。怎麽一見面話題就離不開吃肉?真是太丢臉了!
“你不吃?那你們看着我吃吧。真是麻煩,你小時候明明很好養的,隻要喂肉就不哭。長大了真是麻煩,耶夢加得也是一樣,都是别扭的死小孩。”沙羅曼毫不理會奈奈的反應,搖着頭走出了小巷。
“真是,真是率性啊!”西撒跟在小師姐身後,尴尬的說道。
以前隻是聽奈奈講,今天了見面,他終于明白爲什麽說沙羅曼沒人性了,壓根就是不通感情啊!情商爲零,實力又這麽誇張,果然是個棘手的人物。
“小鬼,聽說艾爾莎沒有死?”走在前面的沙羅曼突然問道。
“啊!呃……,對!”感受到食之巢中傳出的濃濃怨氣,西撒尴尬的點頭。
“沒死就好,不用再麻煩的繁衍後代了。走吧,就這家店了!”沙羅曼咧嘴做出一個很假的‘有些高興的’樣子,挑選了一家烤肉店,帶着一身血迹走了進去。
“别理他,他就是這幅德行!”奈奈後退一步,在西撒身邊一臉嫌棄的說道。
她從小跟随沙羅曼長大,是這世上對他最爲了解的人之一。沙羅曼一生,除了吃飽肚子,就是不斷殺戮與戰鬥,在搏殺中享受‘活着’這種感覺。平常的生活中,他基本無法理解任何人類的感情,什麽愛恨情仇,完全一竅不通,隻是麻木的呼吸進食,維持着生存這一行爲,然後尋找強大的對手,在生死之間體驗那種興奮的感覺。
沙羅曼如今一副沒心沒肺的率性的樣子,也是多年模仿學習的僞裝結果。他可以根據環境,判斷出自己應該對外界釋放‘某種信号’,例如剛才的‘假笑’,以及對西撒的‘失望’。但他的心靈,依舊冰冷一片,如同死物,簡直比皇家菠蘿還要皇家菠蘿。
某種程度上,沙羅曼又和西撒有些相似,都有強烈的作死傾向。不過西撒是不做死就渾身難受類型;而沙羅曼離開自己的神國跑去其他災禍的底盤作死,卻是爲了體驗‘活着’的樂趣。
兩者有着本質的區别,但好像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