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書記對文章很滿意，問秦勝利：“這個秦明是幹什麽的？小子的文才不錯。在咱們縣廣播電視台做新聞報道的記者中，很少有人能寫成這樣有分量的報道，對助推改革、個人創業有影響力。”
“是我們村小學的一位民辦教師。”秦勝利接着向劉書記介紹了秦明的情況。“他有才有德沒機遇。少時喪父，生活艱難，好不容易上到高中畢業。恢複高考時，他和秦虎都做了認真的準備。由于愛他的那個女孩子被父逼嫁夜晚進門，也爲了照顧他娘，不得不放棄了高考。就這樣，在村小學裏兢兢業業地幹着教育工作。他的教學成績在全鎮是首屈一指的，期中、期末考試，所帶年級的學生成績，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很少有低于前三名的。縣、鎮的教育大檢查，領導對他的課堂教學都很滿意，年年被評爲優秀教師。這孩子在幫助秦忠良改變大秦莊落後面貌的過程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爲秦忠良獻計獻策，提出了不少好建議。在秦虎的機械廠開業時，蒙騙黃元等人的，就是他出的馊主意。雖有戲弄之過，但還是願你派去的黃元書記能理解他想保護秦虎創業的好意。不是你我及時到場，秦虎能生産出那樣的産品，誰也不會相信。民營經濟是國營經濟的必要補充，應該讓它發展。隻要能促使經濟發展，政策上就應該這樣放寬一點。”
從秦勝利的介紹中，劉書記對秦明有所了解，說：“改革就應該有所創新。搞不活經濟，經濟上不去，老是戴貧困縣的帽子，壓人哪！哎！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多呀！讓秦明到廣播電視台來做記者，寫文章，把全縣的改革搞活，不能再這樣萬馬齊喑了。黃元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不會拿他怎麽樣的。”
雖說不是科舉考試中狀元，秦明的文章在縣廣播電視台播音後，在本村、本鎮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有稱贊他文章寫得好的，有認爲他溜須拍馬爲秦虎做宣傳想從中得到好處的，有認爲他寫得實實在在，理就是這麽個理。秦明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聽着衆人的議論，等着自己即将到來的命運——能不能繼續留在學校當孩子王的命運。
最具恐懼心态的，莫過于驚弓之鳥。秦明雖然沒有什麽值得害怕的，當民師也吃飯，不當民師也吃飯，三十、二十的月工資，還不如幹瓦工活的小工幾天掙的錢多呢！拿着買白菜蘿蔔的錢，可是，在别人的眼裏，那是文化人，高端大氣上檔次，被人高擡，使人羨慕。在适齡兒童入學高峰期，公辦教師代不了那麽多學生的課程，不錄用回鄉的畢業青年代課，誰個支撐起教育的這片天地？待遇低，是因爲國家剛從經濟崩潰的邊緣走過來，百廢待興，各方面建設都需要用錢，隻能窮日子窮過，勒緊褲腰帶堅持着。
秦明和千千萬萬的民師一樣，沒有怨言。在一個文盲充斥的國家裏，經濟是得不到快速發展的。前輩們認字的寥寥無幾，秦明這一輩還有不少人沒進過學校教室的門。國家要富強，要發展，靠的是人的素質、文化水平的全面提高，用科學技術去促進生産力的發展。不掃除文盲，不培養現在的一代去學習，不掌握本領，做合格的共産主義接班人豈不是一句空話？
對教育事業的熱愛，對求知孩子們渴望的眼神，他感到肩上的責任重大，他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地工作，認真教好每一節課，備課時，考慮到每個學生的差異，提問回答寫進教案；批改作業，發現錯題，讓學生及時訂正，不斷提高學生成績；他廢止填鴨式，采用啓發式，以學生爲主體，充分調動他們的學習積極性，發散思維，展開想象，舉一反三，寓教于樂，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知識，完成學習任務。一切問心無愧。
遲遲沒得到通知，也沒聽到宣布辭退，秦明和學校的教師們仍然難以平靜心情。
可是，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一天終于來了，但結果出人意料。星期一早晨的升旗儀式結束時，教育組的馬區員陪同黃元書記來到了柳秦村小學的辦公室，李校長迎接讓座。其他教師進班上課，校長讓秦明留下聽憑發落。
“秦明老師，你想不想在學校幹了？”黃書記問秦明。
秦明雖再三想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心跳的頻率還是再不斷加快，處于一種緊張的狀态。
秦明精神不樂地說：“教學生讀書寫字誰都會，幹不幹無所謂，隻要不是懶漢一個，幹什麽也能吃飽飯。”
馬區員知道黃書記今天是來給秦明報喜的，不是來報憂、來宣布辭退的，若無其事地笑着對秦明說：“你放松點情緒，别恁麽緊張。不能說幹不幹無所謂，這和你在全鎮教師會議上發言講到的‘忠誠于黨的教育事業，努力培養一代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人才做鋪路石’是矛盾的，是不相符的。别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嘴巴！和黃書記說話要幹脆，想就說想；不想，就說不想。别陰陽怪氣地說話！”
秦明沒有答話，眼睛注視着自己的辦公桌，心想：任其處置吧。
黃書記知道自己以上說的話，被馬區員傳到了秦明的耳朵裏，使他産生了畏懼心理，于是進一步緩和語氣說：“秦明老師，你的教學能力、工作态度、教學成績，是教育組的領導，甚至縣教委的領導都公認的，我真舍不得你離開教育戰線。隻是，我也是無奈呀！我想和你毫不隐瞞、推心置腹地談談，可以接受嗎？”
秦明的心情鎮靜下來，知道李校長告訴他的話沒有假，黃書記要動真格的了。壯着膽子說：“砍頭不過碗大個疤，什麽意見直接說，我接受！不過，我還是堅持認爲，秦虎下崗創業沒有錯。”秦明帶着幾分不平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