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芹刷洗完鍋碗,又給兒子把衣服洗好在繩上曬着,來到忠良家見着王嫂笑容可掬地說:“恁王嫂,刷好鍋碗了?”
王嫂迎着嬸子左芹說:“刷好了。幾個碗有什麽刷頭?又不是油大洗不掉,放在水裏涮涮就是了。反正咱農村人鍋台都是泥,想幹淨也幹淨不了。”
左芹聽了侄媳婦不冷不熱的話,說:“我想找忠良幫着辦點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
王嫂也聽說躍進回來了,想想秦大海活着的時候,把丈夫往死裏整,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一口回絕說:“他沒有時間!到俺娘家幫着幹活去了!”
左芹知道丈夫活着的時候虧待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侄子秦忠良,對侄媳婦說:“既然他不在家,也沒有時間,我改天再來,把情況詳細和他說說。”
左芹忍受着冷遇,離開了王嫂,心中陣陣酸楚,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什麽玩意!用人的時候說好話了,有張霸做靠山的時候,自己的男人也不管管,任由他胡作非爲!”王嫂在嬸子走後自言自語着,“有時間我都說沒有時間,和你們扯什麽蛋!”
左芹既恨丈夫,又想念丈夫:有你活着,兒女的婚事我至于過問嗎?隻要你同意,兒女們沒意見,我何必操這份閑心呢?你作惡一走了之,可是還有幾個孩子嫁娶的任務沒有完成,我作爲一個女人難哪!你的大兒子今年三十多歲了,年齡越來越大,還能就眼睜睜看着他打一輩子光棍,無妻子兒女,孤單一生嗎?我求人,看到的是冷眼,聽到的是冷語。這不是别人的錯,還是你作惡的報應和下場。
左芹不相信侄媳婦說的話是真的,明明昨天天快黑的時候,還見到侄子,他到嶽父家去幫着幹活,今天怎麽就去得這麽早呢?是不是侄媳婦有意隐瞞着我撒了謊,我得滿莊找找看看,見到侄子把情況和他說說,走磨道的路,打通道,鋪平路,爲楊紅梅的回歸做做工作。她順着村莊走,見人就看看,望望有沒有侄子秦忠良,有沒有能幫忙的人。秦明也能幫這個忙,可他的事情太多,到學校去了;寶拴也能幫這個忙,可是他們尊重忠良,必須征得他的同意後,才肯幫這個忙。他們一個個的,都到哪裏去了,我怎麽一個也找不着呢?大白天,大晴天,路面平坦,左芹爲兒能有個媳婦,在大秦莊,每一排房屋前的道路上高一腳低一腳地走着,尋找着她要找的人。
“見到忠良了嗎?”左芹問。
“沒有。”路人答。
“他能到哪裏去呢?”左芹自己問自己,但是沒法回答。
她走啊走,趕啊趕,腳走疼了,腿走腫了,來到大牛蓋房的衆多人面前,終于看到了侄子秦忠良,跪在地上說:“我的兄弟和侄兒,我求你們了,躍進回來了,請你們幫忙,多說好話,讓他成個家……”
“起來!起來!有什麽話直接說,跪倒給我們磕頭,折我們的壽命啊!”秦忠良等幾個晚輩拉起嬸子左芹說,“這個事,不是我們能夠幫上忙的,躍進是怎麽想的,誰也不知道,還是讓他自己定奪之後再說吧。”
“吃飯還是家常飯,穿衣還是粗布衣。浪蕩的女人靠不住,疼夫還是結發妻。”左芹站起身說,“我和兒子說過了,最好還是把他結發的妻子楊紅梅給娶過來最合适。以後不僅會對他好,也會孝敬我。請你們都想想辦法,幫幫忙,把楊紅梅這個好兒媳給娶過來。”
左芹說過,在場的人不敢相信她說的完全都是真話,秦忠良對左芹說:“嬸子,你先回去,一家人在一塊商議一下,統一統一意見再說,特别是要聽聽躍進的意見,看看他是個什麽态度,如果不嫌棄楊紅梅精神已經失常,快變成植物人了,我去和她的家人說說,争取讓他們結成夫妻,畢竟他們以前還有過一段相親相愛的時間。”
見秦忠良答應撮合幫忙,左芹滿心高興地說:“我替兒子先謝謝好心的忠良和大家,等過幾天你們把大牛的房子給蓋好了,忠良你一定要到楊家去和姓楊的說開,原諒躍進這個混小子,把紅梅弄回來,讓他們結婚,到時候,我請客!”
聽左芹說得這麽容易,秦忠良說:“嬸子,我隻是答應你到楊家去說說,争取達到你的目的,可是,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向你保證就能成?真這麽容易的話,我認爲你老人家、老長輩親自帶着兒子去說說,或許楊紅梅的父母就同意讓他們的女兒跟你們回來了,這樣更省勁,咱何必近路不走走遠路呢?”
“秦忠良個大笨蛋,這樣的水平能當隊長領導我們這些人嗎?連個舍近求遠的詞都不會說。”大棱站在跳闆上,手裏摸着磚,嘴裏說,“沒有一點當官的氣派和威風!你看人家一些隊長那個官相,昂頭挺胸的多神氣,對下屬就是要讓你服從,讓你怕;隻是對上司好一點,卑躬屈膝、點頭哈腰的。”
大棱話音剛落,歡慶接過來說:“大棱,忠良哥沒有官相不錯,你說的是哪莊的隊長是那兩幅截然不同的面孔和嘴臉?”
“爲了不侵害他人的名譽權和肖像權,我有權保密,無可奉告!”大棱對歡慶說,“有你這樣追根求源,打破沙缸問到底的嗎?”
左芹清楚他們這些人話裏的意思和指向,裝作沒聽見,接着忠良的話說:“我是說你先去說說,以後的事情可能容易點。以前躍進對她的傷害太重了,想一趟兩趟就說和也不可能,隻要你該出的力出了,成不成的,我也不怪你。”
“嬸子回去跟躍進說,找媳婦還是找個高高大大的,像趙紅玉那樣的,别找像楊紅梅這樣矮十多公分、精神失常、植物人似的女人。”大寶說,“真的讓她進了你的門,你們一家人端屎端尿伺候她不說,萬一瘋到不顧羞恥,不穿衣服地滿莊跑,我們這些兄弟爺們就沒法出門了,隻有閉門插闩在家裏坐睡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