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安慰着秦長青,讓他堅強起來,和兒媳一塊把孫子、孫女撫養成人。
“孫子的爺爺,我的公爹咉,我不讓你開咉,你非要開咉,啊?你這一死咉,我帶着孩子還怎麽過咉?……”花月蓉在家裏正洗刷着剛收拾到鍋裏的碗筷,忽然聽門外的人說公公開車出事了,心裏一驚,頭皮一麻,哭着向出事地點跑去。
“快對他兒媳婦說,長青沒死,不要哭了,隻是失手了,受到一點驚吓。”蹲着勸解秦長青的秦長庚,聽到花月容的哭聲對身後站着的人說。
“别哭了!沒死!還活着呢!”大棱跑着到花月容跟前把情況說了。
花月容止住哭聲,擦擦淚眼,走到公公面前,聲聲責怪。
大牛夫妻和莊裏的人聽說後,也都緊跑慢跑地往這裏趕,議論紛紛。
“再禍不單行,也不能接二又連三,什麽事都讓這一家人給攤上了,落地的媳婦帶着兩個眼珠大的孩子,今後的日子怎麽過?”
“這都是落地作的惡,造的孽!”
“長青,你,再活夠了,也不能想這樣的方子去死?你疼兒,不講死的,總還得可憐活着的吧?兒媳婦和孫子、孫女,以後又怎麽辦?”
……
人們趕到跟前,見秦長青還活着,毫發無損,才放下心來。
“叔!叔!叔!我的小爹!我去家的時候,是怎麽跟你說的?我再三說,你不要摸,不要碰,不要開!你拿你侄子我當作螞蝦兒——放在肚皮外,一句話你都沒聽進去!我說不給你幹了嗎?朱豔說不給你幹了嗎?你忙什麽的?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是山崩了,還是海嘯來了?恁麽好的太陽,你讓豆子曬幹,我吃點飯回來再給你打,晚了嗎?狗吃日子——沒有天了嗎?!六零年,你和嬸子一家人命大,沒餓死,落地和我們這些年齡差不多大的人,就數他條件好,剛到結婚年齡,就娶妻生子了,幸運!有福!比我這個受到繼父虐待的孩子強,比退出咱們大秦莊“光棍連”的每一個人都強。他自己作死,虐待生身的爹娘——你和嬸子,虐待真心待他的弟媳花月容和幼小的兒女,遭雷劈是天經地義,你不要念念不忘他。想要兒,我大牛做你的兒子,像對待爹娘一樣對待你,行嗎?有月容、朱豔和我孝敬你,你還有什麽想不開的?不要那麽想不開!那麽郁悶!閑不住,想幹,揀你能幹動的活兒幹;幹不動的,有危險的,你沾都不要沾!”大牛又是氣恨,又是疼愛,蹲在秦長青面前連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地說個不停,語言樸實,情真意切,肺腑之言感動着秦長青和所有在場的人。
“我的侄兒啊,大牛!”秦長青雙手抱着大牛,動情地哭着說,“叔不是逞能,也知道誰幹活累誰,我是看着你和朱豔又得幹你們自己的,又得替我幹,太累了呀!叔也心疼你們哪!”
到遠處地塊幹活的人聽說秦長青開車出事後,忙放下手中的活兒也趕來了。
面對眼前這麽多人的同情、支持、關愛、抱怨、責問,花月蓉既感動又自責,拉着大牛說:“哥,别光責怪爹了,我也有責任,是我幫着他把機子發動起來的。我是看着他開得穩當後才離開的,沒想到,差點把爹給害了。要怪、要怨,你們就怪我吧!”
花月蓉跪在豆茬上低頭落淚。
人們爲眼前的一幕流下同情的淚,淚水流到面頰,滴落在地。
“都别難過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沒出事算萬幸,比什麽都強。三秋大忙天,該幹活的幹活,别哭哭啼啼的,不吉利!”秦長庚拉着花月容、朱豔和大牛、秦長青說,“今後有什麽忙不完的活,解決不了的困難,張個嘴,開個口,和咱們這些爺們娘們、兄弟、妯娌姐妹說一聲,再大的事,咱在一塊也能解決掉。”
幾個人擦掉眼淚,從地上站起來。
“大家都回去,該幹自己的活,幹自己的活。大牛把機子搖(發動的意思)起來,把長青叔場上的豆子軋軋,我們臨近場上的人幫着垛上算了。”秦忠良對所有在場的人說。
衆人離去。
花月容感動不已。因爲在丈夫撒野、作惡、造罪的幾年中,沒有人願意接近他、她。今天,她看到了同情、關切和援手。暖人哪!
在大秦莊這個小天地裏,不能說誰都能獻出全部的愛心,但就這一點點,就足夠了!嫌多嗎?不。如果人人都能獻出一點愛心,那麽,這個世界将變成美好的人間天堂!
大牛把四輪車發動起來,把秦長青的黃豆打好,和衆人一齊把豆稭垛上,把糧食送回家。
爾後,大家又幫他把紅芋刨出來。留下一部分窖上,剩下的全部曬幹歸倉,把下季的莊稼種上。
秦長青、花月容感謝不盡。
伸出的援手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