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秦落地虐待爹娘緻死母親的消息在十裏八村被傳得沸沸揚揚。
“這樣沒有人性的東西,被雷打死也不虧。早被雷劈死,他娘也不緻于死在他的手裏。”
“天雷斷臂算便宜他了,都該五馬分屍把他的屍體分到東西南北,讓他到閻王爺那裏,下輩子也做不成人,做魚蝦鼈蟹!”
……
人們憤恨緻極,幸災樂禍,善者爲快,惡者心怵。
人生中,誰也不能說事事如意,樁樁順暢,沒有一點曲折和痛苦。但最大的痛苦和悲傷,莫過于男人的中年喪妻,晚年喪子。
秦長青被連累倒了,躺在家裏,拒食,拒茶,拒醫。兒媳婦難爲得沒辦法。
“爸,你不能這樣不吃也不喝,哪點不舒服,我拉你到醫院檢查去,馬上就要秋收了,咱不能讓成熟的莊稼爛在地裏。你的孫子、孫女還得要吃飯,還得上學,你能忍心看着這個家就這樣散了嗎?”花月蓉端來飯菜,對躺在床上淚眼迷離的公公說,“我要是也像你這樣,什麽事都不聞不問,不吃也不喝,咱們這個家庭不就完了嗎?娘和他都沒了,再苦,再艱難,這個日子也得過呀?這個家,沒有你,怎麽支撐得起來呢?”
“嗨!我哪一輩子造的孽,生了這麽個不争氣的孽種!”秦長青歎息着對兒媳說,“不能都跟他去死,你把菜飯放在闆凳上,帶孩子吃飯去吧,我起來。”
花月蓉放下飯菜離開,秦長青起了床。秦長青隻覺得頭重腳輕,走路搖搖晃晃,東倒西歪,趕緊手扶着牆。月蓉看見,急忙放下碗筷,攙扶着回到床上坐下。“爸,你先坐一會,我把洗臉水給你端來,幾天沒吃沒喝了,缺少力氣,慢慢恢複。”
花月蓉爲公公端來了洗臉水,秦長青洗了臉和手,吃了點飯。兒媳收拾收拾對公公說:“不要再睡了,慢慢活動活動,就不這樣頭重腳輕了。要不要拉你到醫院看看?”
“看啥看?心病,醫生也沒辦法。”秦長青對兒媳說,“論命闖,能好過來就好過來,實在好不過來也就算了。”
花月蓉聽了公公消沉洩氣的話,說:“别說這樣的盡頭話!你心裏難受,難道我心裏就不難受嗎?都破罐子破摔,不想過了,恐怕連個破罐子都沒有,全是碎片了!”
“唉!”秦長青陷在痛苦的深淵中不能自拔,聽了兒媳的話,心想:難道說兒媳不想帶孩子過了,想改嫁嗎?我不能這樣等死,一蹶不振,我得吃喝,恢複身體,幫兒媳撐起這個家,讓祖輩傳到孫子的香火,繼續傳承下去。于是對兒媳說:“該吃飯我吃飯,不再爲他們難過了。再難過也沒有用,咱爺倆把該收的莊稼收上來,該種的種下去,把兩個孩子養活大。”
“就該這樣。”花月蓉爲公公的振作高興,說,“你的孫子、孫女還指望着咱們呢!”
秦長青的身體在恢複中。
花月蓉的情緒也有了好轉。
人們看到了這個破碎家庭的一絲希望,人們心中對他們寄予希望,盼着他們能一天天好起來。
最讓人悲痛,心碎的日子已經過去。
一年一度的秋收時節到了。春種一粒籽,秋收萬石糧。各家忙着各家的活兒,收過高粱,開始收割芝麻黃豆。清晨,天剛蒙蒙亮,秦長青和兒媳就拿着鐮刀下地了。到日出三竿,爺兒倆個就把二畝黃豆給割下來了。回家吃過飯又接着割,下午割一歇,停下來,把割下的黃豆裝在平闆車上,用繩拉緊系死,一車一車地拉到場上。第二天,起床和下地的時間依舊是那樣早,日過三竿回來吃了早飯,兒媳手提鐮刀走後,秦長青把昨天拉到場上的黃豆攤開,讓太陽曬着,帶着茶水進了地,彎腰揮鐮。中午,場上的黃豆曬得咧開了嘴,嘣嘣作響,粒兒跳了出來,落在地面上,大牛開車給軋了幾遍,叔叔回來家翻過來曬着,等下午再打,花月蓉忙着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