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光顧着遐想，忘記了自己在炒菜。

“糊味都出來了，還炒！”虎子走到爐子跟前說。

“真糊了！”櫻桃急忙把雞蛋韭菜倒在盤子裏，“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妻子，把菜都炒糊了。不好吃的話，我吃。你吃那兩樣菜。”

“沒事，湊合着吃呗！”虎子彎腰把爐門關到最小，說，“這不是你的風格，你一向幹什麽都是認認真真的，今天一定是分心了，才炒成這樣的。”

“不是光聽你說人上月球探索奧秘，也不會炒成這樣！”櫻桃帶着幾分嬌氣對虎子說，“都怪你！都怪你！”

“是是是！怪我！自己心不在焉，炒成這樣，還賴我！”虎子說，“以後我炒菜，你燒點飯就行了。”

“那我幹什麽去？還能淨吃飯養膘嗎？”櫻桃說。

“洗衣服、學習、帶孩子，不都是活嗎？”虎子說，“你想考大學，先把中小學的書看一看，再學習高中的知識。不會的，我輔導你；我也不會的，就去請教老師。”

“我學習是學習，炒菜的活也不能讓你幹。那樣别人會認爲我這個女人太笨了，連菜都不會炒。”櫻桃說，“我隻是有學習的想法，行不行還不一定，你一定得爲我保密，不能讓别人知道，今後考不上讓人笑話。”

“自從77年恢複高考之後，有志向想爲國家效力的年輕人，誰不拼命學習！”虎子說，“爲了能考上大學，當時我和秦明白天在學校教學生，晚上有時候複習到天明，在一塊看書、做題目，眼敖紅了，人也熬瘦了，苦呀！”

“不吃十年寒窗苦，哪有每月的四十二塊五呢？”櫻桃說，“你認爲光你自己苦？爲了你上學，你娘吃的苦更多。向親戚、鄰居家借錢給你寄到學校去；早晨起來就上工（幹活），回來後燒茶餾兩個馍，吃了又去幹；三天五天也不見炒一次菜，十天八天不見油星，三個月半年不知道肉是什麽味，逢年過節買個斤把二斤肉，還主要是招待親戚的；三伏天，别人中午在家找涼快的地方乘涼避暑，她爲了多掙一點工分錢，還去割草繳給飼養員；三九天，别人縮在被窩裏想多暖和一會，她卻早早起來去拾豬糞、狗糞繳給收糞員換工分；幹過隊裏的幹自留地的，幹過外面的幹家裏的，撿路旁、溝裏的破瓶子、破爛賣了買火柴和鹽；賣掉值錢的細糧（小麥），留下粗糧（玉米、高粱、紅芋幹）作口糧；土地聯産承包後，因爲手裏拮據，買的肥料少不夠用，忠良、秦明、寶拴哥把他們的肥料拉去撒在地裏，才沒比别人少收；别人下雨往家跑，她淋濕了衣服還在拔草；别人嫌有泥有水，在家扯東唠西，她又到地裏去了；将近六十歲的老人，伸着脖子一趟又一趟地用平闆車往場上拉莊稼（麥子）；好心人幫着打場，可是他們自己也有一份責任田需要幹，娘翻麥、揚場，往家裏進糧食，那個累啊，那個苦啊，不是親眼所見都體會不到……”

“别說了！趕快吃飯！把我眼淚都說出來了……”虎子有些哽咽，給櫻桃夾着菜說，“不是你幫着幹一些，俺娘更累，感謝你對我的深情厚義，感謝你對老人家的同情和幫助；我知道娘爲了我上學肯定吃了不少苦，但是沒想到能苦到這種程度，我們今後盡量報答她、孝敬她就是了。”

“不是盡量，得必須！”櫻桃糾正着虎子的用詞說，“老人爲兒女是竭盡所能、無所保留的，不要認爲老人沒給咱們留下什麽财富，就認爲他們無能。他們的付出是巨大的，不要不滿足，要體會到他們真正的愛意，不要過分貪心和奢望，不要附加給他們太多的條件。”

虎子聽了櫻桃的一番話，心裏感覺難過又欣慰，他的心中充滿對櫻桃的無限感激。難得自己的愛人如此懂事、懂禮，他暗暗發誓，要永遠對櫻桃好，不能辜負櫻桃。虎子眼中充滿了淚水，這淚水既有對母親的感激，也有對櫻桃的感謝，但是怕櫻桃看見自己哭了，和自己一起難過，故意岔開話題，說：“根據你現在的條件和水平，我認爲你向文科的路上走會更順利、更平坦一些。文學更适合你。”虎子給櫻桃提出自己的建議。

櫻桃說：“先學着看吧，到時候，哪科合适，就填哪個志願。”

虎子收拾着碗筷：“我晚上下班回來就給你找書複習。”

“上班去吧，我來收拾。”櫻桃對虎子說。

“嗯！”虎子抱着櫻桃在臉上親了一下。

“去吧，我的手也好了，答應你，看你那難以控制的樣！”櫻桃推開丈夫。

“真的？”

“真的。”

虎子高興地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