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妹幹活回來，洗了手，吃着馍走到大門外，想看看秦明放學了沒有。忽然看見剛才到秦忠良家去的大隊、公社的幹部在大牛新壘起的半截牆前的棒跟前轉來轉去，又聽說熊猛向上面告狀去了，她很是爲秦忠良擔心，怕出什麽事。時間不長，秦明像往常一樣，手裏拿着教本和備課本走了過來。

“你放學的時候，迎着沒迎着大隊和公社的那些幹部？”張小妹問秦明。

“迎着了。”秦明望着張小妹一臉驚吓的神态問，“怎麽啦？什麽事把你吓成這個樣子，魂不守舍的？問那些幹部，是想當官，還是想拉關系走後門？”

“就你想得多！我是說那些人到秦忠良家，去找秦忠良後，又到大牛的門前看那些棒，我總感覺忠良哥攤着事了，攤着大事了！”張小妹向秦明說出了自己擔心的理由。

“大驚小怪什麽？杞人憂天，庸人自擾！那些棒都放在那裏，誰又沒咬一口，少不了！再說忠良哥也不是爲他自己家砍的，沒化公爲私，據爲己有，能攤着什麽事？攤着什麽大事？”秦明不以爲然地說。

上面對秦忠良派人砍樹和由此引起的事件很重視，派出了精兵強将，逐戶逐人進行走訪調查。經綜合分析，結論很快也出來了：隊長秦忠良接收曾随母親改嫁外出的秦大牛回隊是正确的，幫助其蓋房更是善意之舉，但方法不當，引發糾紛，負有領導不力、民主不夠的責任；社員熊猛：要求自己所得，合法合理，但态度偏激，是引發事端的主要原因，應負有挑起事端的責任；社員棱頭：雖無惡言，但故意傷害他人，侵犯他人人身權利，但調查時，認錯态度較好，故從輕處罰，嚴重警告，拘留五日。其他有關人：免予處罰。

上述人員如對本結論不服，可向上一級政府反應，請求重查。

結論單位：xxx大隊xxx公社黨支部、革委會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二日

《關于隊長秦忠良派人砍伐樹木和由此引發事端的處理結論》在社員大會宣讀之後，衆人雖對秦忠良應負的責任各有看法，但大的方面還是認同的，特别是前半句對秦忠良的肯定是鼓舞人心的，對于熊猛和秦棱頭的結論是恰如其分的。大家聽了之後歡欣鼓舞，奔走相告，心裏敞亮多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幫着大牛和泥接牆，上梁放炮撒糖果，好不熱鬧。

幾人歡笑，幾人憂？幾人高興，幾人愁？熊猛在會場上聽完處理結論，并沒有笑逐顔開，心花怒放，因爲這次的結果并沒有像他在大隊、在公社時，領導們對他的答複那麽好，也沒有怎麽嚴懲秦忠良和秦棱頭，特别是當他聽到秦忠良是“正确的”、“善意之舉”的字眼時，心裏總不是個味：這哪裏是在懲罰呢？簡直是标榜和頌揚他，提高他的威信！咳！幹部！領導！官官相護！上告有什麽用？上告，不還是不了了之？幹部嘴大，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說你錯你就錯不錯也錯。那樣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真讓人莫衷一是！雖說棱頭拘留五日，嚴重警告，但人家皮肉不疼，還落了個“認錯态度較好”的好名聲。而我呢？他呢？他呢？熊猛陷入一片泥潭中不能自拔，昏昏欲睡，頭腦中一陣清醒，一陣糊塗，百味千味放入口中，不知是啥滋味！也不知道那些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怎麽都長成了多變的臉，時而嘲笑，時而高興，時而怒視，時而仇恨。把他們的臉皮都翻過來？把他們的眼神都定格在同一種狀态下嗎？不可能！辦不到！咳！咳！咳咳咳！……痛苦就痛苦，歡樂就歡樂吧，反正，陽間總比陰間好，天堂總比地獄強！活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給大秦莊的孩子和老人、男人和女人帶來了歡樂和喜慶。

“大牛的女人來喽！”

“問新娘子要喜糖吃喽！”

“看新娘子跟大牛拜堂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