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棱頭是秦大海的二兒子。四肢發達:長了個胖個、高個,很有些力氣,和一些小流氓打架輸的很少;頭腦簡單:無論是誰的事,也不管是什麽事,隻要有人邀他,他一定顯擺一番,以示英雄。今天,在聽到熊猛說過話之後,又聽到外面吵吵嚷嚷,覺得用武之時到了,把上衣一脫,光着膀子沖到新娘子身邊,說:“狗日的!哪個敢操事?哪個操事,老子宰了他!”說着,把左虹的臉扳過來就親,“别怕,我保護你!我的寶貝!”
“愣頭青!你也隻是憑毂辘跟人拼命打架的這塊料了!你不是覺得沒人奉陪嗎?行!有本事跟我一塊,到我們小左家,大左家,南左家,北左家,一溜十八左,我管你吃管你喝,讓你吃飽喝足,然後我找幾個人,陪你練練怎麽樣?”左虹對這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說,“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口吐狂言耍流氓!我左虹五歲開始觀看父親、叔叔、哥哥練功,六歲開始習武,八歲擺場登台掙錢吃飯,什麽人沒遇着過,什麽鳥沒見過,今天我就先陪你個野小子練練!”新娘子似乎像變了一個人,“有理說理,動不動就跟人論拳頭,耍什麽野蠻!”
“新娘子講的是理!”“是個知禮數的人。”在外圍的幾個人小聲說。
所有的親戚和大秦莊的人全都過來了,看着聽着裏面的人說的話。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向着你的,反倒對着我來了!什麽女人!”棱頭的氣焰被左虹打掉了一些,他小聲說着。
“東西!欠揍!你說誰?!”左虹騰起雙腿沖上前去,對準棱頭的大腿連連兩腳,踢得棱頭站立不穩,踉跄後退。左虹緊接着用了一個掃堂腿,把棱頭掃落墜地,雙**錯,快似流星,打在棱頭的臉上,胸上。
棱頭疼痛難忍,嚎聲不斷。
“别打啦!他是俺近房大海叔的二兒子棱頭!”左虹正要出拳,被歡慶攔住,“你怎麽不問清是誰就打?!”
左虹轉眼一看是歡慶,收回拳頭,手叉着腰,腳踩在棱頭的肚子上,說:“我管你是誰!敢對我不幹不淨說話的,還沒出生呢!您爹作惡多端,欺男霸女,你也學壞撒野,真是壞種出懶苗,沒有一個好東西!”說過,面對歡慶,“近!你距茅廁近了,臭氣能熏死你!你以後不要跟這樣的人接近來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懂嗎?多跟好人接近,離壞人遠點!”
“别恁麽兇,溫柔點行不行?你今天是新娘子,不是比武場上的壯士豪傑,山林中的草寇,收斂點,消消氣。想和王嫂說什麽、問什麽,我都不攔你,别把喜事辦得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好不好!”歡慶雙手拉着左虹,語氣中透出懇求。
“行!”左虹餘氣未消地答應了,轉口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行!别說一個,就是八個、十個要求,我也滿足你。”歡慶說。
“隻有一個!”左虹伸出一個指頭說。
“答應!”
“真答應?”
“真答應!”
“不後悔?”
“不後悔!”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過之後,左虹轉過身,面向一片看熱鬧的人群,說:“大家作證。我提一個問題,讓新郎官回答。隻要他不說謊話,說實話,我給他一個很大很大的獎勵。”四周的人猜測着、揣摩着是什麽獎勵。”将要提問時,新娘子分開兩隻手,向兩邊擺擺說,“一切自有答案,聽我把話說完,不過,有獎也有罰。如果不能如實回答,他既得不到這份獎勵,也會失去我對他的信任。我将本着賞罰分明的原則,酌情予以處罰。”
下面的人,特别是年輕人,紛紛揮舞着手,大聲問:“是獎勵他睡覺,還是罰他跪搓衣闆?”
新娘子的手又朝大家揮揮,示意安靜;大家也在急切地等着答案的揭曉,都停了下來,眼睛看着新人,拭目以待。
棱頭不光腿疼,胸前也在發脹,連個問他的人、拉他的人、扶他的人也沒有,想想後悔,不該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無禮。“活該!活該!趁着左虹和歡慶糾纏,趁着大家看他們玩猴,我走爲上計。不走,萬一那個女人再回來給我幾拳幾腳,我還有命嗎?先保住命,以後再說。”棱頭小聲對自己說着,忍着疼痛,慢慢爬起來溜走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在人們翹首期盼的氛圍中,新娘子提出了讓人們意想不到的問題:“大秦莊今年究竟拿出來多少錢分給大家?”
“兩萬三千塊錢。”歡慶依然不改地說,“就是這麽多!”
衆人聽了,心中疑惑:“結婚和隊裏的決分有關嗎?”“想查賬,直接問隊長或會計不更清楚嗎?何必繞這麽大個圈子?”“真是張冠李戴,牽強附會!”“真是風馬牛不相及!”
左虹聽了,也沒反駁,接着說:“我隻問:是,還是不是。你們隻要告訴我一個就行了!”
“告訴她,看她想演什麽戲,玩什麽把戲!”一個青年說。
“好!已經有人想說了。”左虹鼓勵着。
“說就說,兩萬三就是兩萬三,歡慶哥說的沒錯!”一個青年照實說。
“虛報,不會搞浮誇吧!“左虹有意激怒着。
“新娘子,你不相信歡慶,行,那是你們夫妻間的事,我們問不了,但是,你不能懷疑我們大秦莊所有的人!一個人說你可以不信,難道你連我們這多的長輩和老人都不信嗎?!是的,俺大秦莊以前是窮了好長時間,分的糧食少,錢也少,有的時候吃了上頓愁下頓,苦熬着,度日如年;尤其是拴兒家的事,爲了能把玉葉娶進門,我和幾個人在中間做了手腳,用糠當糧食,放在囤子下面,上面蓋上糧食,後來被發現了,很是尴尬。我們理虧沒話說,任人數落,任人罵,從此,留下了壞名聲,給拴兒和玉葉的婚事帶來麻煩,是秦積善老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中說合,一波三折,才成全了他們倆的美好情緣。從這件事以後,大秦莊的壞名聲出去了,街談巷議,路人皆知,我王嫂無地自容。用一句不好聽的話說,叫夾着尾巴做人!從此後,大秦莊的小夥子,準确地說,是大齡青年,沒有一個說着媳婦的,沒有一個談到對象的,沒有一家的大門上貼過喜對聯和大紅喜字呀!這些人,冬天,寒冷的冬天,北風刺骨,滴水成冰的冬天!他們——一個個沒有女人的年輕人,自己焐着涼被窩,蜷曲着身體,凍得打顫,抱着膝蓋,可憐哪!……他們不想有個女人說說話、談談心,親熱親熱嗎?他們的父母不想抱孫子、孫女?想!隻能在心裏想!這種痛苦,比刀割在肉上還疼!!”王嫂動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