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炮準備好,新人快到了!”秦長德在一旁招招手,對歡慶的弟弟喜慶說。
籠罩在天空的雲層慢慢散開,露出陽光。
坐着新人的汽車,緩緩地開了過來。一陣鞭炮響過之後,車子穩穩地停在歡慶的門前。
“向新娘子要喜糖吃了!”“要喜糖吃了!”放學的孩子們叫喊着,蜂擁而至,圍住汽車的門。
“往後!往後站站,讓新人下車!”開車的司機一邊推開圍在汽車門跟前的孩子們,一邊打開車門。
“來,孩子們,到我這裏來。新娘子下了車,你們再要喜糖也不晚。”王嫂喊着前邊的幾個小孩,貼着他們的耳朵小聲交代着什麽話。
“席!快拿席!新人的腳現在不能沾土。”秦長德面向院子裏的人喊着。
傳席的很快把席子放在汽車門下面的地上,等着新人下車。
過了大約七、八分鍾,也不見新人從車上下來,下面的人開始催促了。
“還想再要下車禮嗎?不下來!”
“醜媳婦早晚都得見公婆!”
“讓歡慶抱你下來,行不行?”樂天把頭伸進車門裏,問新人。
車裏還是沒有回聲,也不見人挪動。
“快!歡慶娘,快把下車禮拿來!”秦長亮把氣埋在心裏,強裝歡喜地喊着,“别讓咱兒媳婦在車裏等了!”
看熱鬧人臉上的喜慶變成了茄子色,向車裏看着、等待着。
“到喽!到喽!”歡慶娘把十塊一張的兩千塊錢遞給秦長德。
“是我失誤,請新人原諒!剛才光忙着擺香案桌點蠟燭,把下車禮的事給忘了。給錢!”秦長德把下車禮遞給新人,走了過來。
“讓歡慶接我一下!”左虹坐在車裏開了口。
“新郎官上前接新人!”秦長德聞聲,連忙傳喚歡慶。
“新郎官到廁所方便去了,請稍等!”從院子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其實,歡慶并不是不在,隻是因爲左虹要得太多了,使他氣不過,不願意來接,才借口這樣說的。
“早幹什麽去了!不早不晚的,在這個時候上廁所!再等半個時辰,新娘子都等不及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快點,歡慶!把你媳婦接到屋裏,馬上拜堂!”秦長德拽着不樂意出來接新人的歡慶說。
歡慶走到左虹跟前,兩臂一用力,把新娘子扛在肩上向屋裏走去。
“放下我,放下我!錢還放在車上呢!”左虹對歡慶說。
“就不放!就不放!你要錢!我要人!”
“把我放下來!錢也給你,人也給你,行了吧?”
左虹被放在洞房的床上,立刻又起身走到車上,拎回用紅布包着的九千塊錢,把歡慶拉進洞房把門頂上了。誰也不知道這一對新人要幹什麽。
看到新娘子把新郎官大白天的拉進屋裏不出來,鬧喜的小夥子開了腔:
“秦樂天,我看到一首情詩,不知道什麽意思,你給解釋解釋。”秦明用眼向屋裏看看,示意樂天。
“說!我不會寫詩,隻會解詩。”秦樂天說,“難不住我。”
“五更雞叫得我心發缭亂,枕邊兒說幾句離别言:老天爺,你有閏年,有閏月,何不閏下一更天?”秦明大聲朗誦着。“解釋!”
“簡單的解釋是嫌夜短!”
“誰嫌夜短?”
“睡在枕頭上的新人!”
“爲什麽?”
“沒睡醒困,沒睡過瘾!”樂天說完問秦明,“你有沒有嫌白天長的詩了?”
“有!你聽!早晨的太陽像馬,中午的太陽像牛,傍晚的太陽像滾葫蘆頭,快快往下滾,落下去,俺好摟頭。”
“好!精彩!”衆人鼓掌,齊聲稱贊。
洞房外鬧聲一片,洞房内竊竊私語。
“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左虹拍着紅布錢包小聲問歡慶。
“我沒偷!”歡慶貼在左虹的耳朵上小聲說。
“我問你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說實話!”左虹嚴肅地問歡慶,但聲音不大。
“我沒搶!”歡慶對着她的耳朵說,聲音微弱。
左虹擰着歡慶的耳朵問:“到底從哪弄來的?”
“放開!”歡慶拽掉左虹的手,輕聲說:“是全莊的決分錢。你嫌少我這裏還有一萬多,夠你要的吧?”
“死樣!誰要你的錢?我就看你誠實不誠實。”左虹放低了聲音。
“是真的,沒有假!他們說隻要我能娶到你,他們願意幫這個忙。”歡慶說。聲音依然很小。
“是借的,如數還給各家。想繼續騙我,辦不到。我有辦法弄個水落石出,到時候别後悔!真的,我如數奉還,把我也給你;假的,你就是騙子,我饒不了你!”左虹聽到外面的喊聲,對歡慶說:“咱們其他話晚上再說,你開門出去看看,别再讓他們說一些酸得沒法聞的話。”
“少喝點醋,太酸了!”歡慶對洞房外鬧喜的小夥子說。
你唱罷來我登場。秦明和樂天一唱一和的節目剛結束,王嫂的少年隊就出場了。
“我要吃喜糖!”“我要吃喜糖!”王嫂叫過來的一群孩子,見新娘進到裏邊不出來,一齊鬧着要吃喜糖。王嫂對他們說:“到院子裏使勁喊要糖吃。誰帶頭,怎麽喊記住了嗎?”“記住了!”孩子們一齊沖進院子裏。
“新娘子,别吝啬,我們要喜糖!新娘子,要大方,生個兒子白又胖!”孩子們的喊聲很整齊,也很響亮。透過門縫,傳到洞房裏,使新郎和新娘子的竊竊私語無法說下去。
“你出去看看,是誰家的孩子在叫喊,吵死人了!”左虹對歡慶說。
“誰家的孩子,反正都是俺莊的孩子,外莊的孩子能來向你要喜糖吃?”歡慶說。
“新娘子,别吝啬,……”相同的喊聲又一次傳入洞房。
“這些孩子是誰教的?好像在有意孬(羞辱的意思)我!”左虹覺得這些孩子的喊聲聽起來有點不對勁。
“讓他們喊就是了,一會就知道隊長的女人王嫂馬王爺長三隻眼喽!”歡慶含而不漏地說。
“什麽!隊長女人的馬王爺長三隻眼!是什麽意思?我出去安頓一下這些孩子,等馬上嫁妝到了再拿糖果給他們吃。”左虹開門走了出來。歡慶隻是暗笑,也不說話。
“小朋友,我今天買喜糖了,隻是在我的箱子裏,現在還沒來到,你們等一等,行嗎?”左虹柔聲細語地對院子裏的孩子們說。
“行!”“行!”“行!”“……”孩子們回答着,陣陣童聲,可愛可敬。
新娘子拉着一個小孩的手,蹲下身親切地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舍舍!”這個小孩說。
左虹覺得這個小孩的名字很稀少,也很奇怪,又問了另外一個小孩叫什麽名字。
“我叫得得!”第二個小孩說。
還沒等左虹往下問,第三個小孩子早已報出名來:“我叫要要。”
其他孩子聽到這三個小孩子都說了,也依次報出名來:“我叫舍舍!”“我叫得得!”“我叫要要”……接連不斷的聲音,報的都是這幾個名字。左虹不解其意:“你們都是雙胞胎,多胞胎嗎?名字怎麽起得這麽奇怪?”
“不!這是……”一個小孩還沒說出口,另一個小孩就用手把他的嘴給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