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衆人認爲秦大海、秦長魁幾口子做事欠妥、張書記肯原諒沒給姓秦的什麽難堪的時候,忽然聽見張匡在秦長魁的門前罵了起來,“秦長魁,陳二娃你倆個老東西,你閨女我也睡過了,女人有什麽希罕的,跟人跑就跑吧,趕快把握買的東西給我,少一樣都不行,我還得用這些東西再找一個女人陪我睡覺呢!”污穢之辭不絕于耳。
“快!砸死這個流氓!敢在這裏放肆!秦忠良一聲呐喊,年輕小夥子呼啦一下子三步并作兩步飛一般地來到秦長魁門前抓住張匡的衣領甩到了門外。
“松開!松開!”秦大海疾步跑來掰着秦忠良的手,“誰打人誰犯法,再不松開我馬上找民兵營長把你們抓起來。”秦忠良又揍了張匡一拳方才放手,牙關緊咬,眼中噴火,“太放肆了!”
人們義憤填膺,眼中的火直往外冒。
“他罵人就不犯法?”虎子松開手質問着秦大海。
“把東西給他扔出去,讓他滾蛋!”又一個青年說。
“滾蛋!”“滾蛋!”人群中響起了小孩子的呐喊聲。
秦長魁、陳二娃把張家的彩禮撂到了門外,秦大海的兒子一邊護着幹哥張匡一邊把撂出來的東西拾在一塊。
“不争氣的東西!沒教養的東西!”張霸一邊用腳踢着兒子一邊說,“彩禮值幾個錢?人品值多少錢?沒出息的東西!戀愛自由、婚姻自主是青年的權利,你口無遮攔挨得太輕了,揍死你都不屈!”他轉過身來對在場的人說:“大秦莊的父老鄉親們,我張霸教子無方,今天鬧了這麽一出讓大家見笑了,回去以後我一定要狠狠教育教育這個畜生,教教他怎樣做人。今天的事情就這樣算了,我尊重秦冬梅的選擇,決不會無理取鬧、無理糾纏下去,請大家放心。”
衆人紛紛離去,秦大海父子幫助張匡收拾好散亂的東西又送了一程方才回來。
大秦莊所發生的事情很少能驚動楊克、趙慧妹、方玲,唯有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使她們開了眼界、長了見識。
“朱門酒肉,路有凍死骨”。社會是那麽不公平,就連愛迪生發明的電城裏人用了幾十年、上百年乃至更長的時間,農村人的房間裏依然還是那盞昏暗的煤油燈。不公平亘古存在,農村和城裏的距離是那麽遙遠,正像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一樣,還是學習學習阿Q的精神勝利法自我寬慰、自我滿足吧,反正比棉油燈、豆油燈亮多了,更何況馬燈上又裝上了玻璃罩呢!社會不公,城鄉不公,就連農村與農村之間也是一樣的不公平。遠的不說,就連近在咫尺目已能及的村子都已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大秦莊還是一片漆黑,走近看時,各家各戶依舊是那盞盞(昏暗燈光)若明若暗的煤油燈。已不再是那麽遙遠,已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挂在天上的星星,企望終于變爲希望,變爲現實。“大秦莊來電啦!”“大秦莊來電啦!”人們歡呼雀躍、奔走相告,共同慶祝着這盼望已久的光亮的來到。----大秦莊從此用上了電!
又是一個春過去,又是一年午收時,楊可、方玲、趙慧妹三個插隊的上海姑娘割了一天的麥子,稭稈上、麥穗上沉積的黑灰飛濺到她們的臉上、腿上、脖子上直至全身。雖說勞動一天腰酸背痛、疲憊不堪,但不洗洗實在是無法入睡。楊可、趙慧妹洗過上了床,方玲脫掉衣服在水盆裏正洗着,忽見後牆的裂縫裏穿過來一段高粱杆,随後又是一陣無恥的笑聲和挑逗聲:“真美!兩個那個比饅頭還白。”方玲吓得全身顫抖,趕忙拉滅了燈。
“快!快快!”方玲驚叫着。
“怎麽啦!”楊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忙摸開關把燈拉亮,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趙慧妹也起來了,急忙穿上衣服。
“有賊!有賊!”方玲哆哆嗦嗦,兩手摸着衣服往身上穿。
“賊在哪?”
“賊在哪?”楊可、趙慧妹一邊問一邊幫方玲穿着衣服。
“我剛…剛才正…正…正在洗澡,有人…屋後有人在…在笑,還…還…從牆…牆縫裏…穿…穿…穿…穿過來…一根秫稭。”方玲戰戰兢兢地說着,癱倒在地上。
“汪!汪汪!汪汪汪汪!”随着屋後“噔噔噔”的腳步聲響過,傳來了幾條狗叫聲。
楊可、趙慧妹安頓好方玲,用手電筒把屋前屋後照了一遍也沒見着人影,隻是靠近牆裂的地面很光滑,并有幾顆散亂的高粱稭稈。近處的狗叫聲尚未停止,遠處的狗叫聲又一聲緊似一聲地叫個不停,但很快又停止了,一切顯得那麽甯靜。黑暗中,她們不敢追得太遠,又回到了屋裏。
“看見人沒有?”方玲從驚吓中蘇醒過來,問楊可和趙慧妹。
“沒有。”趙慧妹說,“咱們一拉燈,那個龜孫王八蛋比兔子跑得還快,到哪找去!”
“這個流氓!反正沒安什麽好心!”楊可氣憤地說。
“明天,咱得把這件事反映上去。要不然咱以後沒法過。”趙慧妹說。
“反映是反映,明天先找隊長派人把牆洞給我們堵上。”楊可說,“咱們幾個都要提高警惕,做好防身、防範,别讓心術不正的惡棍占咱們的便宜。”說着,又歎息了一聲:“哎!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門又被重新插上,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似睡非睡,各人的心速不停地跳着、想着。
“難道上次方玲真是想家嗎?她哭得那麽痛,她從來也沒對她的小夥伴發過火?關懷青上次檢查時,她并沒有感冒呀?爲什麽臉色那麽難看?她爲什麽要撒謊?……”楊可在尋找着答案,但又找不到答案。她懷疑自己洗澡時是不是也被牆外的人看見了?太可怕了。她不敢多想又不能不想,她在難熬的困意中苦思冥想。
“上次方玲痛不欲生不像是想家,難道有人對她那個了?今天那個牆外人是想…?真那樣的話,她以後會…?我以後會…?”趙慧妹越想越覺得可怕,她壓抑着自己的思緒把頭捂在被子裏。
“這人的聲音有點像…。不像他!有點像…。不像他!”方玲被驚吓失去了困意,一次次的肯定,一次次的否定,回想着這個牆外之人到底是誰。這個人的聲音今天有點拿腔捏調,她還是對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緊張、害怕、紊亂的心情使她一時無法理出個頭緒來。她提醒自己,時刻保護好自己,她時而在想時而在哭,“難道說人有獸心,披着人皮其行爲卑鄙連禽獸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