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看門戶的玉葉和她的嫂子、姑媽,王嫂、拴兒回來後,大家都很高興,劉永梅一口一個“你嫂子你嫂子”地叫着王嫂:“你嫂子這一陣子夠辛苦的了!這麽遠的路,一趟一趟地,來回跑了多少趟,這個事情成了,您放心吧,今後有哪些地方用得着俺的盡管說,我和你叔絕不推辭,你弟弟拴兒有什麽做得不對的,你要是說不服對我說或對你叔說都行,我們一定會叫拴兒對人家玉葉好,不能對人家壞。”
“娘!您盡是啰嗦話。您不說我也知道該怎樣做,讓王嫂說說哪天到陳家望望,聽聽人家怎麽說。”拴兒說。
王嫂聽拴兒這麽一說,有意推辭說:“兄弟你别鞭打快牛,還是讓嫂子先歇歇吧!這一陣子,我三天一趟五天一趟的往陳家跑,别說鞋底磨破了,就連嘴也快磨爛了,你今天和玉葉也單獨說了,她要哪些東西還能不跟你說嗎?反正有事也不在忙處,你放心吧,過幾天我就去看看,誤不了你的事。才剛見了面就把你急成這樣,那以後過了門還不得白天黑夜地摟在懷裏,别讓别人給你搶跑了!”
“你嫂子别說笑了,殺人殺個死,救人救個活嘛,既然你辛苦到現在了,就趁現在的農閑再跑跑,望望人家要哪些東西咱也好準備準備把彩禮給送過去,選個吉日把他倆的喜事辦了算了。就是再停停,這個路還得你來跑。”秦長懷在一旁說。
“行!看在你和嬸子的面子上,我明天就去,不耽誤你二老抱孫子了吧!可是有一點我得說在前頭,爲了能讓俺兄弟媳婦的妹子能看上你的家庭,咱借糧食借被的事,誰也不能說出去。誰要是漏了風聲,玉葉不同意不說,俺弟媳婦也說我不是人。真那樣的話,我以後就沒法做人了,也不能再給人做媒了。”
“你放心吧,你爲俺好俺又不是不知道,怎麽能把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往外說呢?同時,借的也都是咱近房幾家子的,誰又去扒拴兒的這個豁子,讓他打光棍呢?誰要是真敢這樣做,我非得殺了他個狗日的不可!”秦長懷說着發着恨。
“你看你都五六十了還是那個驢脾氣改不了,一說話就冒火,他王嫂不是擔心才這麽說說嗎?又沒有外人,什麽話不能說?咱近房的幾家子人,誰又能去幹這樣的缺德事?咱莊的人誰又能去幹這種缺德的事?”劉永梅勸說着丈夫。
“那不一定!還咱莊呢?就咱這門縫裏就有這樣的東西!那個長海不長海的去年不就把大春的媳婦給扒掉了至今還沒找着個對象,咱也不能不防一下!”秦長懷說。
王嫂也不說笑了。拴兒蹲着,雙手抱着頭。
“反正事情已到這樣了,女方也沒什麽意見,我明天就去,争取早一天把兄弟的婚事給辦了。等辦過事,生米做成了熟飯,就是他想扒也晚了。”王嫂說。
幾個人又說了一會話,王嫂方才回家。
玉葉今天看了門戶回來,和上午臨去時候的表情是截然不同:去的時候,媒人王嫂是好話說盡,家人及姑媽是再三勸說,她還是不想來,因爲她認爲離大秦莊這麽遠,生産隊生産情況是孬是好,一點都不知道,萬一攤着收不夠吃的人家,今後的苦日子可怎麽過呀?今天一見,不光是男方的熱情打動了她,大囤子小囤子的糧食都滿滿的,連拴兒父母蓋的被子也是新的,她不再爲自己嫁過去之後的生活問題擔心了。雖說住的是草房子,但也收拾得幹幹淨淨有條有理,更何況農村人都是這樣住的呢?她沒有過高的要求,隻是以後能吃飽穿暖有房住,不讓爹娘爲自己挂心就行了。她想着拴兒對她的好,設想着以後生活的美滿和幸福,心裏覺得甜甜的,臉上的笑意是從未有過的,雖然還帶有情窦初開的幾分羞澀,但是正是這幾分羞澀更增添了她的美麗和姿色。也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緣故吧,在她眼裏拴兒是自己同齡姑娘們男友當中最俊的一個最帥的一個。
“侄女,你王嫂給你說的這個婆家還夠你過的,你看怎麽樣?”姑媽問侄女。
“什麽夠過的不夠過的,有吃有穿有住就行了,農村人祖祖輩輩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麽?”玉葉的嫂子搶着說。“她要是不同意,咱娘仨早就不吃飯回來了,還能到現在還不到家?”停頓了一會,她又說,“這種事情要果斷點,不要今天願意明天又變卦了。”
玉葉聽嫂子話裏有話,就說,“嫂子,你别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我自己一輩子的事情我能不慎重嗎?我同意就同意了,今後享福受罪還能怪你嗎?”她對嫂子說,“讓你和俺姑一塊去不就是幫着我多了解了解情況嗎?有什麽埋怨的?”
“算了,你嫂子也是爲你好,反正你自己的事定下來就不能改了。那樣的話,誰個不說咱:今天見一個明天見一個不知哪頭好了。你也得衡量衡量自己,鬥大的字不識一升,能找個掙碗飯吃的人就行了,我看那男孩子又不醜,也不像搗蛋生事的人,到家和你爹你娘說就這樣了,還需要買點衣服什麽的,你盡管跟媒人說讓他們買去。”玉葉的姑娘這樣說着,
三人一路說着話走回了家。
且說王嫂回到家裏是寝食不安,在床上輾轉反側,攪得丈夫也睡不安穩。
“拴兒的事,今天見面後女方不是也沒有什麽意見嗎?看把你愁的,該怎麽辦怎麽辦就是了!扯幾件衣裳過過紅(過禮)不就行了嗎?”丈夫說着老婆。
王嫂轉過身來用手指着丈夫的鼻子,“你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你認爲就見個面過了彩禮就是姓秦的人了?哪這麽容易?萬一有人在中間說個拆台的話,這事還不一定能成呢?”
“有什麽不能成的?婚姻自主,既然玉葉都沒意見了,誰還能扒掉不成?我那年說你的時候,你不也沒嫌過我,一直過到現在嗎?”說着他摟着老婆的頭在嘴上親了一口。
王嫂把丈夫推開說着話。“看上你這個臭小子還說什麽?”丈夫連忙把臉轉向床外,恐怕老婆不分輕重地按自己的鼻子。
“轉過來!”王嫂用手把丈夫的臉扳過來對着自己。“你不知道,長懷家的糧食、被子大部分都是借他近房幾家子的,不這樣玉葉那個丫頭能看上他的條件嗎?萬一這種事漏了風聲,女方那頭能願意嗎?俺弟媳婦還不得把我吃了?你給我參謀參謀看這事怎麽辦?”王嫂用手撫摸着丈夫的臉,征求他的意見。
“虧你想得出來這熊馊主意!什麽情況就跟人說什麽情況,什麽條件就是什麽條件,一是一、二是二,能成就成,不能成各人想各人的辦法,你說你這樣隐隐瞞瞞的,哪有不透風的牆?就算現在人家不知道,娶過了門,可總有知道的時候吧?到那時就一定能把人留住嗎?”丈夫數落着王嫂。“也不知道你圖的什麽東西?幹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割你都不虧!”
“我雖然做了幾個媒,但這次也不是我找誰說的。你劉嬸整天叫我給拴子介紹一個對象,說她兒都二十五、六了沒娶個媳婦,他爹秦長懷成天都憋死了。玉葉也不能怪我,我到俺娘家去,她姐——俺弟媳婦也叫我看看合适的給她妹妹找個婆家,我也覺得咱莊拴子不錯,才搭的這個橋嗎?恁這個莊子,幾個家族整天邪屌搗,鄰近的村子,哪隊也比恁這個熊隊生産搞得好,一年一人分個三十五十斤小麥,一年到頭紅芋飯紅芋馍的,我都吃夠了。一到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還得挖野菜、摘榆錢、鈎洋槐花的,這樣的苦日子,我也過夠了。你熊我!要不能過,咱也離婚,你帶着孩子過吧!”王嫂說着傷心地哭了。“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總不能就給人擱那裏吧!”
忠良看老婆真的生氣了,也知道她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感謝她對自己的感情,就改變了态度說:“别說氣話了。什麽離婚不離婚的,也不是你的真心話。現在把那個事情瞞一下,等過了門有什麽過不去的,咱也幫着他點不就行了嗎?沒有過不去的河。以後總不能都是這樣的窮日子呗!”
兩口子又說了一會話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