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忙碌剪紙的香草,有意無意的瞥看了他好幾眼,想問他口裏念叨的是誰,卻要顧手上的活兒。
香草心靈手巧,剪窗花什麽的,無師自通,比那些愛說大話的婆姨們剪得還細緻還生動,附近街坊有一位大齡剩男要結婚,就委托她剪窗花,剪幾對大紅喜字,還有鴛鴦戲水那些能夠洋溢喜氣的窗花。
鍾奎視線落在櫃台處,失神盯着看了許久……
“我去醫院一趟,”
“去醫院,幹什麽,”香草停住手裏的剪紙問道。
“去找一個人,”
“梁玉枝,”
“你認識,”
香草搖搖頭,“沒有聽說過這個人,”蹙眉擡頭,探究的目光對視他“你怎麽想起找這麽一個人的,”
鍾奎的視線在看那些過往行人,一大早街道上過往行人不是很多,但是一個個都喜氣洋洋的,他知道這些一早出現的都是街坊鄰居,手裏提着挂面和禮物是要去隔壁喝喜酒的。
他蹬的還是那輛破破爛爛,發出吱嘎吱嘎怪聲的自行車,沿途少不了要招呼些熟人,在縣城這巴掌大的區域,他鍾奎的名聲也算是‘隔着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人們尊敬他,有孩子崇拜他,也有曾經讓他十分難堪,一度奚落嘲笑他的,現在都對他表示友好主動招呼“捉鬼先生好,”
“好,好,”自行車叮叮當當響徹一路,車輪子哒哒哒的滾動着向縣醫院駛去,二月份的天空,霧蒙蒙,沒有任何色調,連風也變得懶惰起來,要等到菜花盛開的季節才會席卷回旋而來。
到三月時,徐徐吹來的風,是放風筝的最佳季節,那個時候大人孩子們,會一手拉着風筝線,一手舉起自制的木叉線膠,滿眼期待的遙望紙糊的風筝沖入雲霄。
縣醫院最近在搞維修,門口有些淩亂,磚頭瓦塊遍地都是,有一個挑黑色塑料桶兒的小工,身穿軍綠色上衣,下穿藍色軍用大腰褲,一邊随手抹鼻涕,一邊臉上帶笑讓出唯一一條很狹窄,沒有被水泥漿濺濕的地面,讓推車的鍾奎進到裏面去。
縣醫院在擴建是因爲最近政策變革,有很多商業人士看好這裏的自然美景,預備來這裏投資建農家樂,有了這些商業人士的投入,肯定就會吸引更多的人群來這裏遊玩,那麽醫療配備設施是首要必備的。
同時也有可能帶動附近的農民發家緻富,隻要農民發家緻富了,他們的素質也會逐漸提高。
縣醫院不寬,進去一眼望到底,醫院的壩子右邊是門診室,左邊是寄放車輛處,放眼看正面是一個小過廊,過廊右邊是挂号台,左邊是付款帶咨詢處,正對方位的前面就是取藥處和劃價處,裏面有兩三個穿白大褂的男女在忙碌。
鍾奎趴伏在咨詢處台面上身子前傾,努力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對裏面那位氣質頗佳,戴一黑色鏡框的美女醫生問道:“請問你們這裏住着一位叫梁玉枝的病人嗎,”
美女醫生沖他莞爾一笑,露出一口用鋼絲矯正的牙床,說道:“對不起,你去詢問一下住院部,”
收回身子,視線迷惘的看向左邊延伸暗淡的過道,自語道:“住院部,”
“對,你往左邊走,看見一樓梯直接上二樓就是住院部,”美女醫生還真的挺好,直起身子對他指劃道。
“謝謝,”也不知道對方聽到沒有,說出這個謝謝之後,鍾奎已經走了過去。
看着階梯,他很不自在,總是要聯想到神經病院發生的那件事上面去,不過縣醫院的階梯,是用水磨石磨出來的,幹淨且好看,踩在上面還可以看見自己留下的腳印。
醫院總是給人一種,很不好的聯想,這裏不是死人,就是活人,跟這兩者沒有關系的就是,那些身穿白大褂,風度翩翩,背負着期待渴望,身上籠罩着神聖光環的醫護人員。
雪白的牆體被一道翠綠色隔斷開,上面是白色,下面是綠色,看見綠色,就想起樹丫,鍾奎還記得門嶺村的孩子們,菜花開的季節,就吆喝起蜂擁上山,騎跨在樹枝上掏鳥蛋,扳樹丫做彈弓……
面前就是醫生辦公室,鍾奎正預推門而入時,趕緊停住,嘴角一撇,暗自苦笑一下,舉起手來……辦公室的門卻突然開了,同時從裏面走出一位皮膚白靜,身材瘦小的姑娘,姑娘是低着頭,好像剛剛哭泣過似的,在經過他身邊時,隐隐聽見有抽噎聲。
姑娘出來,他進去,兩個人就在門裏,門外相遇,差點碰撞在一起,門裏的人微微一怔,門外的人,也是呆了呆,雙方默契的錯開身子各自走了過去。
問出梁玉枝是不是在這裏住院,辦公室裏面的醫生都搖頭說不認識。
卻說出剛才是有一個叫梁玉枝的,但她不是病人,是病人家屬。
鍾奎這一打聽糊塗了,是自己搞錯還是把現實和夢境混淆了,接着他提出要看看這位病人和病人的家屬,病人住在危重病員區域,病人家屬就是剛才出去的那位姑娘。
張口提出來的要求很簡單,但是要經過醫護人員這一關好像挺麻煩的,對方要求看他證件,是出于什麽理由來查探病人情況,或者是病人的親屬。
鍾奎說自己不是病人的親屬,也不是什麽調查人員,而隻是因爲一個夢境來看看。
實話;這破醫院誰閑得沒事願意來,醫院裏有很多隐晦肉眼看不見的詭異氣息存在,當然鍾奎是特殊了些,在進入醫院時,他就感觸到這裏的異常,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而醫護人員拒絕他查探病人時,他很生氣卻也無奈,還得想其他辦法來試試。
從醫院出來,下意識的回望一眼,在三樓危重病員區域一扇窗戶下,好像一閃而過一抹暗影,是病人,還是誰,無論是什麽問題,現在好像都急不來,還得盡快回家找香草幫忙。
鍾奎前腳走,後腳醫生們就聊開了。
病人的主治醫師說道:“剛才那姑娘求我們給她母親做手術,可是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還不适時宜動大型手術,我的建議還是保守些治療,你們看……”
另一個戴眼鏡的男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我覺得你的臨床經驗還是可信的,這是你的病人,你決定就好,”
就在這時,病房門吱呀一聲開啓。
辦公室裏數名醫生的視線都齊刷刷投向門口,他們滿以爲是剛才那位莽撞鑽進來的黑臉漢子,沒想到卻是那位,長期卧床不起,現在突兀出現在眼前的病人。
病人佝偻着腰,看不見面部表情,低垂手臂,一聲不吭,很慢很機械的動作,對着所有的醫生鞠躬……
這是什麽意思,醫生面面相觑,看着病人的舉動,覺得很詭異也很奇怪,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來奇怪在那裏,反正就是覺得那裏不對勁。
醫生相互凝視,相望,都沒有出聲,巧的是,一襲莫名的冷風,呼呼從門口吹來,把房門吹得‘砰然’一聲關上,驚得他們都微微一顫,再次定睛看向門口時,病人已經不見,